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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同人)君携微雨(9)+番外

作者: 云荒天地老 阅读记录

[‘渭水’,极微小之物,群居而昼伏,夜出而行,状若蓝色光河,因此得名。]

“渭水……浥尘?”

[啊……我是三师兄试炼时在渭水巢穴中找到的。每逢战祸荒年,人间就有大批婴儿被扼杀遗弃,平日也有不少女婴如此。界门行踪无定,多少都有被扔进界门的孩子。婴儿无甚繁杂心思,神怪也亲近幼生,被它们发现的孩子基本都会被带回巢穴抚养,或者被送到我们那边由我们和山下百姓领养。]

[师门中每一代都有几个人是神怪捡来的,我们这一代就是我,师姐,还有琴峰的一个师兄。为了不忘它们救命之恩,我们一般都会取一个和它们有关的名字,当然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改。]

“你的名字就是如此?”

[我的名字……是师娘起的。她说过,‘尘’还有尘缘尘心之意,若我明悟红尘,或许就能上窥天道。当然,前提是我愿意。]

语毕,不待花满楼反应,浥尘画了一个安静的符号,然后带着他在山壁间急速前行。

突然,不远处的山口传来了一声尖啸,巨物过境的轰鸣声随即响起,山谷震荡,石块滚落。

浥尘却丝毫不惧,看准时机跳了上去。

这是……蛇。

花满楼感受着指尖冰凉坚硬的触感,大致有了判断。按他们在山壁上的高度推断,这条蛇的高度也抵得他的小楼了。它爬行的速度极快,迎面而来的风竟有些刺骨,再加上其中毫无生机,可想见这是一处荒凉死寂的旷野。

[听觉],浥尘在他掌心加了几分力道写到。

花满楼蹙眉,随即感到耳边逐渐陷入死寂,看来五感是随着深入界门的位置而消失的。

他一向珍惜外界给予的一切,如今渐渐安静下来,确实……有些寂寞了。

但其余感官也开始发挥到极致,就比如蛇身上近期非正常损伤的鳞片,空气中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和压迫感……平日几乎感觉不到的东西,逐渐开始清晰。

“这里……发生过战争吗?”他已经完全失去听力,没有听觉的矫正,希望他的声调不会太奇怪。

[是。末浔在浔水末河交汇之处,是师门重要关隘,如今战祸四起,不久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浥尘和花满楼一起坐在蛇背之上,闻言也未曾慌乱,只四处扫视几眼便下了结论。

想起她的叮嘱,花满楼也不加隐瞒,直言到:“自我失去听觉之后,就感到空气中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压迫感,可有大碍?”

[那应是天煞。我们每百年中必有一甲子战争,死伤甚重,直到双方势力回到当初为止,此与末浔地气及天道有关,谓之天煞。你怎会察觉……]浥尘蹙眉不语,握着花满楼的手也不自觉开始用力。

[罢了……一切回去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蛇终于停了下来,四周也开始恢复到普通的峡谷。浥尘带着花满楼跳下蛇背,将一个香粉盒放在蛇口中。

“江南香阁的‘听松’?”

[是的],浥尘拉着花满楼的手放上蛇头,[她叫白嵠,是药峰太师祖的知交,也是第一个与人类熟识的灵。后来太师祖过世,她不再常往师门,但依旧护着我们。历代弟子入谷历练,经常会遇见她,也会带不少东西给她。她最爱香粉,这款‘听松’我挑了许久呢。]

[这里地形变动,你的知觉估计也会不稳定,接下来她会替我们护法,这世上没几个生灵能破了她的屏障。]

似乎是知道浥尘在夸她,巨蛇吐了吐信子,带起一阵不小的风。随后她展翼腾起,在他们上空滑行,织出的风网瞬间将来路笼罩。

[白嵠真人最好了!]

浥尘拉着花满楼向天空挥手,在他掌心悄悄写到。

花满楼会意,带着三分笑意向他们面向的方向深深一礼:“谢前辈护持之恩。”

[走吧,若是感官有失,立刻停步。]

浥尘在笑,可花满楼却觉得她身上只有些许不安和绝望,剩下的便是无边的沉寂,他正想说点什么时,触觉和嗅觉皆不见了。

怕什么来什么。

☆、渭水(下)

按浥尘所说,花满楼停下所有动作,只在心里默默品着浥尘方才所说之事,分散心神。

彻底的黑暗与寂静原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回想能让自己有归属感的地方,借此支撑自己的意志,而神怪便极容易寻来,在无知无觉时将人带出,离开后,没有任何标志的记忆难以留存,多半就当睡了一觉或者昏过去了,何况依浥尘的意思,常人也看不见神怪。

无际的黑暗里,花满楼静静立于原地,这一刻,他已完全与外界脱离。但这里的黑暗又与别不同,幼时失明,所感到的是焦虑恐慌,甚至在某几个瞬间,他“看”到过死亡,但是此时的黑暗,更像是彻底的虚无,无悲无喜,无生无死,天地之间,仿佛仍在混沌之初。

很快,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概念,永恒混淆了瞬间,若不是他心性坚定远超常人,或许此时他已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等等……他方才想到神怪时,好像思及故乡了。意识到这一点,花满楼强行停止思绪,把问题转移到浥尘身上。

最初相见,两人都是无意,而后相知日深,却是始料未及。

再次相见,浥尘便提起了请他相助一事,而她会尽量为他谋取利益作为补偿,他说了不必,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送清霜那次,她给他的手札上写过,清霜不宜生长在盆内,他将清霜植于院中时,就发现了她的留书,上面详写了一切安排,只是没想到她最后竟选择了完全不在计划中的换眼。

她本可选择隐瞒,也不必为他奔走忧劳,更不必告诉他这许多无关的前尘往事……她究竟为何如此?

心念一起,不知为何,黑暗开始扭曲旋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远处炸开,强烈的轰鸣让双耳极为不适。若是往常,此时所感应是疼痛。渐渐地,神志开始不清,花满楼想抬手捂住双耳,却连双手都无法感知。是浥尘出事了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虚无似乎开始坍塌——若没有自黑暗尽头出现的光河。

从极模糊的记忆中,花满楼大概知道那是什么颜色——晴山蓝。初识这个名字时,他便对“晴山”二字极为向往,之后更是在十余年黑暗中无数次遐想。

蓝色光河……渭水吗?

几瞬恍惚之间,光河蜿蜒,从光的尽头流向黑暗,将花满楼淹没在白昼之中。光芒所经之地,他与黑暗的界限开始分明。

细看之时,光河乃是极微小的光点,浩浩荡荡向前行去,无穷无尽,恰如江海波澜。倒不愧渭水之名。

渭水汤汤,几经曲折,在不远处逐渐黯淡,转而化为虚无,融入黑暗。而微光之中,隐约站着个人,正追随那些零星的光点向黑暗中走去。渭水的光亮逐渐熄灭,她有些茫然,却仍固执地追寻着那几不可见的星点。

她?花满楼向前数步,仔细观察那个模糊的人影,却觉得有些像浥尘,当然,也只是感觉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回过身来,手中还捧着几点荧光。

不知为何,花满楼心中莫名焦灼,他不知道那边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究竟是什么,为何所有生命都会向那里行去……就像是,死亡。

对面的姑娘见他不语,便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在虚无中,花满楼感觉到的是向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和寂灭后的无望。

“你……姑娘可否稍等片刻?先莫要往前行去!”

但是那边的人影只怔了一下,便继续向前行去,脚步反而轻快了不少。见他着急呼喊,她也只是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渭水疾步向黑暗走去,再无牵挂。

所谓相识,也不过是长河之上,遥遥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