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也是草木皆兵,可她已经眼睁睁看着兰家出过一次事了,如今知晓若兰家不归顺,今上与齐昕必不放过,又怎么可能去安心?
已经不是第一回恐慌,只是这一回慌张太过,因着这些日子与兰恬朝夕相处,也明白了兰恬并非真的就不过脑子,随意找个人都能将她骗了去,建立了最基本信任后,激动之下,便是冲口而出:“若是她们给我强安了身份呢?”
其实这也不是无解,兰家只需表示此前不知,并将她交出来便是了,可兰家终究是兰家,兰情和兰恬估摸着也不屑如此。
一时冲动说了出来,也不晓得该如何跟兰恬解释,兰玉胭便也有些许懊恼了。
谁知兰恬不过一愣,诧异道:“那又如何?”
“你姓兰,那便是我们兰家人,我们家的人,他还能硬抢去不成?”
“纵便姐姐与我打不过,我爹娘可还健在呢。”
这回换兰玉胭诧异了。
兰恬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知晓她以血统来说不姓兰,可一路过来,兰恬也向来是将她当兰家人强调的。兰恬也不明白她的诧异,只道:“怎么说我姐姐也是家主,关于兰家的事,她不会瞒我。”
她们姐妹之间,也真没有那些外人想着的争夺权势之类的龌龊,相反兰恬还担忧哪一日若是她姐姐成亲了,想着要过二人世界,怕不是得跟她爹娘一样直接撂挑子,她娘是最小的,叫她娘舅坑了,她姐可不是!
说着,她又扫了一眼兰玉胭:“兰家没人关心你来处是什么,但你生在兰家养在兰家,学的是我兰家的规矩兰家的才学,跟的是我兰家的名姓,兰家便不可能不认你这个兰家子弟。”
“但若你执意断了这份因缘再不姓兰不要兰家护着,兰家人也没资格拦你——这一点上,纵然你是兰家亲生血脉,那也是一样的。”
“只是兰家没了你,就不会遭人惦记了么?我认得的兰玉胭,还不至于这般自以为是吧。”
兰恬说话也没留什么情面,强调的内容却与兰情当初一般无二,兰家认同兰玉胭,除非兰玉胭自个儿不想当这个兰家人。而兰恬条件上还加了一点,纵然兰玉胭离开,也许会发生在兰家的事情照样会发生。
罪魁祸首,从来都不该是被加害者作为作为幌子的受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32章 态度
兰恬的态度是兰玉胭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兰玉胭认得的一向是这样的,对于自家人,对于愿意结交的人,不问来处不问去路,一味只求仗义,不计得失与后果,莽撞得很。
可但凡这样莽撞的回护落到了自己身上,总叫人心里要不情不愿地生出几分暖意。
于是就很难再去苛责了。
也显然,纠结于这个问题并没有丝毫益处。
静了一会儿,兰恬道:“你并不想放弃这把弓,是不是?”
兰玉胭许久没有答复。
便是在兰恬以为她不会开口,想说“那便是默认了”的时候,兰玉胭抬了头:“是。”
哪怕答案来得迟,却也说得无比笃定。
兰玉胭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个回事,明知这把弓来历不大干净,明知这或许是属于另一个身份敏感的人的东西,明知偏执会引来祸患,却还是想留着这把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哪怕自己也说不清理由,她却隐隐觉得不能将这把弓交给别人,每每想着要放手,便宛如要从她身上割肉放血。
……诚然这比喻夸张了,可便是那种不愿放手的感觉,那种明知不该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要偏执的感觉。
算上上辈子的年月,兰玉胭活了二十二年,今个儿头一遭发觉,自己大抵确实是没资格去言说旁人因偏执而犯下的错的,因为,她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一己之私,居然也有了放弃大局的念头。
可她想留下这把弓。
很想很想。
她这样子笃定地答了,兰恬显然很是赞赏,也终于流露出了笑意:“那便留着。”
哪里来那么多的顾忌讲究。
既然喜欢,那便留着。
次日,尚听雪果真是带她们出了门,去的是城郊一处庄子,地方之偏僻,叫兰恬甚至都忍不住怀疑尚听雪是不是藏了娇。
自然是没有娇的,有的只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白胡子老头,身上带的并非是得道高人仙风道骨的气质,反倒像个普通农家老汉,岭南山脚下村庄一抓一大把那种。
可中间总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说了是今日见客,老人自然不至于过于随意,一早是收拾妥帖了,坐在院里等人。
尚听雪在这位面前是万分恭敬:“师父。”
兰恬与兰玉胭也道:“前辈。”
这老人倒和蔼,招了招手叫兰恬与兰玉胭过去,一个个看过了,竟还说出了她们名字:“兰恬,兰玉胭?”
能说出名字不稀奇,多半是尚听雪告知,只是能这样准确地说出哪个是哪个,总不能是运气吧。
也显然不是,老人看了兰恬一会儿,道:“你与你娘生得像,性子看着却像你爹。”
兰恬生得像娘,可性子像爹这一点还有待考究。
只是兰恬也顾不得老人是如何能凭一眼去断定她性子如何了,她的眸子也叫老人这一句话点亮:“您见过我爹娘?”
老人道:“兰兰是个好姑娘,兰城与她也是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此兰恬不可能有异议,更是随着这句话笑逐颜开:“爹娘一向很好。”
老人与兰恬说了两句,便又转向兰玉胭:“听雪想来没与你们说过我,我姓虞,虞有常,小恬手上那刀,说来也是我打的。”
兰恬与兰玉胭皆是一愣,也不晓得虞有常的身份与“刀是虞有常的手笔”这两个消息哪个更叫人惊异。
虞有常的名字兰恬与兰玉胭从前或许不过略有耳闻,这一路打听下来却真是成了如雷贯耳。
虞老先生打出的刀剑,甚至还引起过两个门派的血拼后来还是虞老先生重金雇人寻回那一把好刀,生生熔了。
而今兰恬随意带在手边的,居然就是虞有常的手笔,连同兰玉胭的弓也是过过他手的。一时间腰上别了万贯家财,还真是叫人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虞有常倒不要求他们接受,只说帮兰恬看看那双刀,而后便拉起了家常,先是聊着兰恬的母亲兰兰及父亲兰城,之后才提起林晗与齐瑄。
虞有常不了解齐瑄,对林晗的事情却是如数家珍,字里行间也带有一些遗憾,只是更多的还是寻常。
譬如说到林晗的“事迹”之时,老爷子还有几分愤懑:“小兔崽子唯独一次求我,居然是为了追姑娘,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虞有常一向是看重林晗,想将其收在身边好好教导——自然不只是教他煅剑之类,虞有常能留下这样名气而不受制于人,且在京城也有不少人愿以千金将他求入府中奉为在座上宾,必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可林晗居然就没乐意,虽经常在他这儿走动,却死活不肯踏踏实实拜师学艺,倒是自个儿跑出去浪去了。
虞有常不可能去拉下面子求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当时便吹胡子瞪眼表示要等他后悔。
只是林晗十年如一日的不开窍,一来二去,二人只能是成了忘年交。唯一能叫虞有常在头疼的同时也带点儿安慰的,便是林晗对谁都是一样的不识抬举,并不搭理那卷入夺嫡的人的示好。
直至后来林晗头一回低头,居然只是想学做一把弓,可将老头子气得,几乎要将他扔出门去。
但到底是自个儿看着长大的孩子,虞有常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晗一直打光棍,便也同意了,单页要求林晗跟着他学些东西。这一回林晗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拒绝,学得也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