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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谋之巾帼天下(51)+番外

作者: 沙石 阅读记录

“你……”这孩子一直沉默不语,柳叶想着该与他说点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她瞬间陷入了黑暗。

有雨声在耳畔,如盆倾倒,哗哗地响着,身下是铁蹄踩水的声响。有刀出鞘,泠泠做声,又有谁在说“誓死保护太子”。她勉力睁着眼睛,黑暗中的雨幕扯着天地。似乎看见重重暗影里的刀光剑影,刀兵相接的火光犹如射进胸口,心揪着疼。

在雨幕中,她奋力奔跑着,试图追上什么,却一直看不清前方。倏的,一辆疯了似的马车穿过她往一处奔去,她听见那里有滔天的水浪之声……

眼前的场景在滔天的浪花声中变成了一个小院,有月光清冷地泄着,院中一株桃树上的花儿已经谢了,嫩绿的桃叶正在蓬勃生长。有个身影立在月光下,听见她的脚步声,身影转了过来。

是柳树。

他伸着手说:“伯植……”

他为何要唤自己的字?柳叶正纳闷着,却听耳边又有人在唤“伯植,伯植!”

奋力抬起一丝眼皮,有光进来。

“伯植,伯植!醒了醒了!”谁在叫唤着。光影之间,她看见了卓元的脸一闪而过。

一个清冷的声音说:“病人需要休息,你们先出去。”

一阵脚步声在一声门响之后消失。

一只柔软的手探上她的额头,复又扣上她的脉门。

“退热了。”那个清冷的声音道。

她睁开眼,呆愣地望了一会儿帐顶。方想起来自己原本在廊下坐着……

“我怎么了?”一开口,声音嘶哑,喉咙又热又疼。

一张俊美却终是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冷月将一根细长的银针往她的指尖戳了一下。

疼痛让她瑟缩了一下。

“终于晓得疼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想报以微笑,却发觉浑身无力,连挤个笑容出来都是如此困难。

指尖是被冷月挤出来的血,红艳中略带暗色。“命,是保住了。”冷月的话总是言简意赅。

她动了动唇,想问问冷月是什么时候到的汴京,却被一股苦涩的药汁堵住了去路。

冷月将汤药一匙一匙喂进她口中,苦涩在嘴里蔓延。汤药的温热顺着喉管往下走,一直到胃里,竟生出一些舒泰的感觉来。

她动了动身子,“我……”

冷月抬了抬眼皮,“你的衣裳是我换的。”

“……”良久,她又想说,“我……”

冷月依旧冷清,“我早已知晓你是个女的。”她打开针帘,取出一枚枚银针,在燃起的烛火上一一烤过。

她想问问冷月既然知道她是女的,为何从来不曾说过。一枚银针带着烛火的余温刺进皮肤,扎在她的头部,她竟然开不起口来。

银针在冷月指尖一一划过,扎入她的各处穴位,“在德清时不说,此时自然也不会说。”她的话惜字如金。

银针在穴位里颤动着,一股酸胀酥麻感传遍她的四肢百骸,忽而如电流,忽而如针刺,她咬着牙坚持着。

“忍着点。”第一回听见冷月说出略带温度的话,她想报以一笑,却在又一枚银针刺入的同时,昏睡了过去。

“不是醒了么?你怎的又给弄晕了?”卓元有些气急地质问冷月。

冷月面无表情,“原来是晕厥,此时是昏睡。”

卓元几乎跳了起来,“还不是都不省人事?”

冷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不让她昏睡个三天三夜,如何恢复体力?”顺手将药碗往他手中一送,“晕厥时的汤药是你喂下的,接下来的汤药还是你喂。”一侧身,出了柳叶的房。

从踏进柳府那一刻起,已经五个日夜,她衣不解带,一直守在她的床边,一次次将她从死神手中夺回来,此刻却是换来他的责备……再死水不惊的心也有些酸胀。

卓元追至门口:“你去做什么?”

冷月头也不回,“试药。”要想根除她体内的药毒,唯有将此药的成分一一破解,这是一个非常考验耐力和毅力的事情。

卓元哦了一声,缩回头去,小心地守护着药炉。

杨婶送饭进来的时候,卓元正将药喂完,拿着帕子擦拭柳叶的唇角。“卓先生,赶紧用点饭,我来看着。”

卓元摇了摇头,“还是我瞧着吧。伯植这个人,平常瞧着挺厉害的,你都不知道,这昏迷的几日来,居然在梦里哭了好几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切不可与他说,不然他岂不是要羞愧至死?”

杨婶笑道:“柳大人有你这个朋友,也真是他的福气。哎,你嘴角那一块是什么?瞧着挺像药汁。”

卓元用手胡乱抹了抹,“适才怕药烫嘴,试了试。”

杨婶见卓元执意要留在此,也不再强求,放下托盘,“你先吃,一会儿我来收碗。”扭头走了两步,又折返来,“有件事情本来我不想说,”指了指床上昏睡不醒的柳叶,“柳大人这一病就这么厉害,我也不想来搅扰。可是……”

瞧着杨婶一脸的为难,卓元猜出几分,问:“是关于如凝的?”

“哎,卓先生,你真神了。”杨婶走近两步,“就是她,柳大人病倒到今日已经整整五日,先前她跪在佛堂里诵经,三天三夜不带动的。这两天又把自己关在房中,吃饭都不出来,魔怔了似的。”

卓元方拾起的竹箸顿了一下,咧了咧嘴,“知道了,回头我去瞧一瞧。”

对外只说柳叶乃是殚精竭虑,心力交瘁病倒了。其实,她是中了毒,一种慢慢积累起来的毒。到底是什么,冷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初时,他想到了如凝,并让田峰暗中看住她,瞧一瞧她在柳叶倒下之后会做些什么,谁料她竟然跪在佛前为柳叶祈祷,一跪便是三天三夜。这略微出乎了他的意料。看来是该去看看如凝了。

绕过工字回廊,如凝的房间就在此处。

推门进去,暮色微微的屋子内并未掌灯,显得略微有些昏暗。

“谁?”如凝的声音有些沙哑。

卓元适应了一下光线,方看清她盘膝坐在床上。往她走去,“我。”

卓元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杨婶说你没吃饭,我过来瞧一瞧。”

如凝,“我只是不想动,在房中歇歇。他,好些了吗?”

“醒了。”

如凝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原本娇小的脸因为几日的不吃喝变得更加纤细,一双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似兴奋,似失落,似惊喜……

“又昏睡了。”

那眼中的神采逐渐暗下去。

卓元注视了她片刻,转身离去,“他,好还是不好,你可以去看看。”

门关处,如凝柔美的嗓音正唱着江南独有的婉转之音,低如泣诉。

☆、第四十四章

赵煦前来探病的时候,柳叶方能下得床来,正在冷月的搀扶下走出房门。

十来日不曾见到阳光,一张原本清秀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圣上?”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中门走过,柳叶深感意外。记得那一次小东殿不欢而散,君臣再不曾见过。

柳叶勉力往前,在连廊上跪下叩迎:“惊动圣驾,柳树罪该万死。”

赵煦本是着了一身便袍,一顶寻常小轿,通传之时也只说是柳叶衙门里的同僚。柳府的门房并不识得龙颜,故而并不起疑,此刻见柳叶跪叩隆恩,不由得吓得腿一软,也跪了下去。

看着一院子的跪着的人,赵煦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柳叶扶起,“朕本意是来看看伯植,倒令你三跪九叩的,岂不负了我的一片心?”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待堂中坐定,赵煦问柳叶:“好好的怎就病成这样?”

柳叶:“怪微臣向来体弱,让圣上挂心了。”

赵煦扭头对郝随道:“你记着,一会儿回去,从殿中省取些鹿茸人参的给柳大人送来。”

郝随应了。

赵煦又道:“那日之事,朕有几句话与伯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