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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谋之巾帼天下(40)+番外

作者: 沙石 阅读记录

有别于前街的灯火通明,此处,着实可以用黑灯瞎火来形容。

梅姐举着一只罩了黑色布罩的灯笼,只透出一点点昏暗的灯光,勉强可以看清脚下。梅姐低声道:“我们锦乐坊的后门朝着司宗坊的后墙头,二苇子已经在墙根架了矮梯,你上去看看,仔细脚下。”

柳叶颔了颔首,跟着二苇子径直走了过去。司宗坊的墙头约莫丈余,爬到矮梯上,恰能将头露出墙头,看见后院。待柳叶爬上矮梯,梅姐赶忙将灯笼灭了。

今夜天空布满云团,不见一丝月光。灭掉了灯笼,一切都陷于黑暗之中。柳叶清楚的听见梅姐的呼吸略显急促。

司宗坊的后院很大,南北两侧各建有一幢双层悬山楼,楼内有微光透出。楼与楼之间有连廊,廊下有灯,沿着灯火走势可以看出连廊中段有穿廊通往中门,过中门应该就是前院。飞檐翘角在暗夜里并不分明,唯有风过时传出几声铃铛声,方能辨别。

院内静悄悄,与锦乐坊内的人头攒动天壤之别。

突然,靠北的楼内传出一声叫声,凄厉而短促,瞬间便没了。惊起栖息在檐头的几只鸟尚在盘旋,叫声早已消散在无尽的暗夜里。

一队人许是听见了叫声,提着灯笼从连廊走向那北楼,不多时复又出来,其中两个拖拽起什么从廊下的院中匆匆往墙根来。

柳叶急忙将头缩了下来。接着便听见有锄镐刨地之声,夹杂着几声粗哑的牢骚声。

梅姐拽了拽柳叶的袍角,示意她下来。

奈何柳叶听见了那掘地之人的一句“……他娘的……三个了……”,她极像听得更加真切些,小心翼翼探出头,奈何那声音实在不高,她不由自主就将身子往墙头上靠去。

“铛”一声响,袖子不慎挂落一片墙头瓦。

“谁!”掘地的人抬起头来,用双眼在黑暗中努力的搜寻着。

远处那队巡逻的人听见声响,也纷纷围了过来:“什么人?快给爷爷出来!”

柳叶紧伏在矮梯上,连呼吸都屏住。

“喵。”不知从何处跳出了的一只野猫踩着柳叶的手背跳上墙头,倨傲地俯视院中。少顷,又喵了一声,踩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原来是只野猫。”有刀剑回鞘的声音。司宗坊内的人在长长吁着一口气。

连廊下一个闻声出来的身影正负着双手看着这一切。院中的人与他回禀:“李先生,虚惊一场。一只野猫。”

他淡淡回道:“你等切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出了事情,我等项上人头不保事小,坏了大事才是事大。”

那些人连连称是。

此时借着廊下的灯光,柳叶看得分明,廊下的正是李端明。

作者有话要说:柳叶:在此,我要先感谢一下那只野猫。

卓元暗中腹谤:要不是我英明,撒了一只猫出来,看你怎么全身而退。

☆、第三十四章

从甬道回到锦乐坊,柳叶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那凄厉的叫声,墙根锄镐挖地声,灯影里李端明的说话声……一切都预示着司宗坊另有乾坤。

梅姐领着众人并没有回到前厅的雅席,而是推开通道边上的一道门,走进一个小房间。

燃上烛光,屋中的摆设映入眼帘。上首设有香案,供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个衣袂飘扬的人,只见体态脱俗,瞧不真切模样。

两侧设有桌椅,大家落座后。梅姐刚把眸光投到卓元身上:“这位官人是?”

卓元拱手:“柳大人的主簿师爷,卓元。”

梅姐点了点头,略带狐疑看向柳叶。柳叶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声凄厉的叫声中,思索片刻,突然道:“我得进司宗坊瞧瞧去。”

梅姐大惊失色:“你方才没听见那一声叫吗?多瘆人!你还要往里头凑?”

柳叶摇了摇头:“那一声叫加上……后来的锄镐挖地声……你们想到了什么?”

梅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试探着问:“该不会是杀了人,埋在后院里吧?”

其实大家的想法差不多,只是未敢说出来罢了。如今梅姐这么一说出口,一股子冷气从脊梁骨窜了出来。

小翠忙道:“我还是上前头看看有什么需要招呼的。”说完一溜烟走了。

二苇子:“我将梯子放回地窖去。”跟着小翠的脚步也出了去。好似只要出了这个门,司宗坊那可怕的事情便不曾发生过一般。

柳叶将目光移向卓元,此时他正立在了香案前,细细观看那幅画像,“梅姐,这供的是何方神仙?关老爷?不对,没有刀,皮肤也忒白了些。是财神爷?那也实在是清俊飘逸了些,少了金灿灿的贵气。到底……”回转头来,看见柳叶正盯着他看,瞬间将话咽了回去,“伯植说什么?”

梅姐:“方才那一声叫。”

卓元点了点头:“那一声叫必然不简单,何况李端明在其中,所以此事极有可能与湖州贪墨案有关。”

柳叶继续等着他往下说。

他看了看柳叶再看看梅姐,摊了摊手:“没了。”

柳叶嗤了一下,尔后正色道:“李端明栖身在司宗坊,而且司宗坊如此神秘,与湖州贪墨案十有八九是分不开的。那么从司宗坊入手,很有可能可以查出宁俊生供奉的那幕后之人。所以,我们必须进去一查究竟。”沉寂了许久没有进展的案情似乎得以看见一丝光亮,柳叶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梅姐目含担忧,望着眼前这个一身男装的柔弱女子。“可是,司宗坊每日大门紧闭,又有人把守,你怎么进去?”

卓元皱了皱眉:“更重要的是你如何全身而退。”

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法子,柳叶也只好将此事暂搁。

回到府中,已是二更将过。厨娘杨婶端上来一碗银耳羹:“柳大人劳累了一日,喝些羹润润喉,我先给大人铺床去。”

柳叶接过银耳羹,雪白的银耳炖得刚刚好,几枚金黄色的枸杞伴着一枚大枣衬得银耳更加晶莹剔透,令人食指大动。“嗯,如凝呢?”往常这个时候出现在面前的不都是她么?今日怎么从早上到现在都不曾见她的面。

杨婶:“哦,如凝姑娘啊,早就歇下了。说是去了一趟开宝寺觉得乏了。”

“哦。”柳叶含混应了一声,又问,“这银耳羹有给卓先生送去么?”

杨婶笑答:“这银耳羹啊,是卓官人一早吩咐炖上的,专门给大人您的。”

待杨婶走后,夜虽已深,柳叶却还是毫无睡意。随手拾起一卷书在灯下看。奈何脑中一会儿是司宗坊,一会儿是大理寺,一忽儿又是卓元、如凝……书卷上的字在莹莹灯火下竟一点都不得入目。

柳叶干脆将书卷放下,步出门来。

阴云较之前已有散去,但是月色依旧不浓。唯有廊下的灯笼还在泛着淡淡的光芒。拾级而下,路过卓元的窗外,里头熄了灯火,没有声响。想来他已经歇了。

想起卓元,柳叶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从春到秋,从湖州到汴京,两人虽算不上出生入死,却也是一同经历了数场艰险。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时甚是微妙,有些人你与他相识经年,却一直只在不温不火的程度。而有些人,短短时日便可交托真心,生死与共。这些说来大抵与一起经历过事情与否相关罢。

柳叶想了想,她与卓元之间怕是更接近第二种,分明觉得他市侩滑头,瞧着却是安心的。

想起那碗银耳羹,柳叶的唇角微微扬起。

就着廊下灯光,下得院中,穿廊处的中门已经闭合,外头门房里住着负责合门的孙伯,还有赶车的郑大。想来此时也是睡眠正酣。

信步走去,夜色朦胧下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显得夜越发清幽。

一簇不大的火苗在一方观赏假山的后头燃起。在浓墨的黑夜里头稍显得明显了一些。

柳叶绕过连廊,穿过菊花圃,踱到假山旁侧。只见如凝正蹲在地上烧着什么,偶有几声低低的呜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