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太后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冷冷哼了一声,“前朝余孽,心怀不轨,我能容她在御前侍驾已经是仁慈至极。原本太皇太后就已经与她言明,若要留在先帝身边便绝不可以诞下子嗣,谁曾想她仗着先帝宠爱,将旁人的话皆当成了耳旁风,不仅怀孕了,还央求先帝让她诞下皇子。太皇太后让太医院送去堕胎药,她也敢倒掉……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赵煦捏着茶碗的盖子在离着茶碗毫厘之处轻轻松手,瓷器相撞一声脆响,“残害未出生的孩子……竟是咎由自取?”
向太后眸光一沉,很是不豫道,“官家,你要知道,那孩子比你大些,若是诞下,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没准就不是你了。”言外之意,于赵煦得以稳坐天子之位少不得她那一份功劳。
“原来是真的。”赵煦自嘲笑了笑,当初卓元在睿思殿里头讲这段往事的时候,他不是不信,却是不敢信。向来仁慈的太后竟然会做如此残忍之事,幸亏她自己无所出,不然他这个庶出的皇子不定也是莫名夭折了,“不过那孩子……朕的兄长,他并没有如您所愿胎死腹中。如今的他虽然身在江湖,却是一个能够号令万马千军的人物。母后啊,您可真是帮了儿臣了。”
向太后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人毛骨悚然,“当年,当年冷长卿的一碗汤药下去,那贱人当着我们的面就断了呼吸,敢情是个诈死脱身了?冷长卿,冷长卿,好大的胆子啊。”
看着气急败坏的向太后,赵煦顿时心生悲凉,“还不明白吗,是先帝,是先帝要保她要保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先帝,冷长卿又如何敢在母后你面前,在皇祖母面前使手段。你知道你为何一直不得宠吗?因为这件事,这件事先帝必定是恨极了你,你要残杀的是他的孩子。要是朕,朕也会恨你的。”言毕,不顾向太后如泥惊瘫,自顾走出殿去。
万里的晴空一碧如洗,这般澄澈的天空之下,谁能想到高高的宫墙之内时刻在发生着不堪的事情,世间所有阴狠的、毒辣的、卑劣的事情都在这里发生。
静儿不愿留在这里,是对的。她早就看透了这一切!
赵煦仰起头,看着一群鸟儿从碧蓝掠过,渐渐消失在远处。
再高的宫墙也锁不住飞翔的鸟儿。锁得住的只能是他和后宫那些可怜可悲又可恨的女人们。
“官家?”郝随小心翼翼唤了一声。那日法场回来,推开睿思殿大门,看见的是瘫坐在地的官家,地上还有他呕出的一口鲜血。
从那日起,赵煦的身子已经不如从前,但是膝下无子,更不敢让任何人得知天子染病。
“朕多久没有去滴翠宫了?”热烈的阳光铺下来,他依旧觉得寒凉。
郝随:“四个月零八天。”
赵煦淡淡回了一声,“哦,有这么久了么?”
“官家日理万机,已经很久没有踏入后宫了。”郝随悄悄观察他的神色,等着他说摆驾滴翠宫。
等了许久,却是这样一句,“你替朕传个口谕,让刘妃好好养胎,若是一举得男,朕许她凤印,许她入主中宫。”中宫既然不是她,那么是谁就不重要了。好歹刘英儿肚子里还有他的子嗣。
郝随呆了呆,旋即应了是。
握拳压在唇边咳了几声,往前的步子却是更加坚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卓元的马甲脱完了,他的名字叫做卓.被遗弃的皇子.元。
为了中宫之位,刘英儿说:我就是拼了三辈子的性命也要生出带把儿的来。
~~~~~~~~
作者对字数的预估能力是个不解之谜,以为一章就可以说清楚剩下的所有事情,发现现实很心塞,为了实现今晚结完的承诺,把结局二设定为明日凌晨发,这样明早上一起来,果真结局了啊!佩服自己这般智(te)慧(bu)超(yao)群(lian)。
感谢虹彩、一记杨柳的地雷。
☆、第九十七章
转眼经年,到了元符三年,正月元宵节过后几天。
德清城内,临河一座不大却不失雅致的小宅内,灯笼高挂,张灯结彩。
一年轻美貌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从内宅出来,看了看廊下的花球,招了招手将管事的叫了过去,“把这些都撤了。”
管事的一愣。
女子继续道:“如今天子重病,汴京城里头过年都不兴张灯结彩,要为天子祈福,咱们也别太铺张了。悬几盏灯笼就是了,花球和彩带全都撤了。”
小少爷百岁宴,这花球彩带都撤了,凭着几盏灯笼怎么能有个喜庆的气氛。管事的还想开口劝一劝女主人,只听一声清亮的男声响起,“钟伯,听夫人的,撤了吧。”
“哎。”老爷都开了口,还能不听么?管事的钟伯应声下去,吩咐人将花球和彩带都撤下来,只留下灯笼。
男子接过女子手中的婴儿,抱在怀里摇了摇,目光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这孩儿长得像你,眉眼如画的。不知道往后得祸害多少女子。”
女子绞了绞手帕,边往房中走边道:“他若是胆敢祸害女子,我便将他锁起来。”顿了一下,偏头道,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的笑纹,“记得当年你初来此地,就是登记个户籍名册便将半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惹了个遍……”
男子抱着孩子跟在女子身后,闻言直呼冤枉,“那还不是你派的任务?如今倒是想来秋后算账了?”
女子顿足回眸,嫣然一笑,笑中带着某种威胁,“派你登记户籍不假,何时派你去勾引良家妇女了?当初刚到德清,你就是一身天青色镶三寸阔粉银色滚边的锦缎长袍招摇过市,是不是那时便是心存不良,企图勾引良家女子?今日咱们就翻翻旧账,清算清算,算不明白今夜你就莫要进房门了。”
府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仆妇丫鬟都忙小少爷的百岁宴去了,房门并无人伺候。
女子自行倒了杯茶,一本正经端坐在椅子上,大有“你不交代清楚便不罢休的”模样。
男子拍了拍怀里的孩子,先是惊喜道,“你还记得我初到德清穿的是天青色镶三寸阔粉银色滚边的锦缎长袍?”继而变了下神色,苦着脸又道:“叶儿何时这样会倒打一耙来了,我那一身天青色镶三寸阔粉银色滚边还不是想邀你同游德清夜景?偏的你不赏脸啊。”
怀中的小儿睡得正熟,梦中忽地笑起来,清脆的“咯咯咯”几声。
女子掩嘴压了压扬起的唇角,道,“你听听,连你的孩儿都听不过去笑出声来了,可见你是怎么糊弄我呢。”
男子轻轻拍了拍婴儿,见他睡得正熟,便轻手轻脚地放进一旁的摇篮里,小心盖好被褥,将边缘一一掖好。方走到女子身边,捉起她的手来,“好好好,当年穿一身天青色镶三寸阔粉银色滚边是我不对,今夜切不可将我拒之门外,”咬着女子的耳畔,“娘子面前,我绝不糊弄。”自从有了这个孩儿,他已经好久不能与他相爱的夫人相亲了,好不容易捱到如今,“将亲夫锁在门外,你不怕我爆血而亡?”
女子微微缩了一下脖子,避开男子那喷薄在耳垂颈侧的气息,脸面呈娇艳的粉色,讶然道:“什么爆血而亡?”
男子岂能容她退缩,又欺近一些,“叶儿莫忘了,我到底是个正经男人,而且,正当年……”说这话的时候,男子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口水,喉结上下翻飞,气息微微急促,“若是你再将我拒之门外,你的夫君将要……爆精血而亡了。”
女子面色一红,推了他一把,“不知羞臊。”
男子就着女子推来的姿势一拉,将其拽进怀中,下一刻便将唇压了过去。
两唇相接,女子颤栗般抖了下身子,偏开头去,“安儿还在房内。”
男子将其偏开的头扳了回来,目光灼灼看着她,声音低沉,“安儿睡的正香,莫要以他为借口。”说完,一只手将女子的腰部往里收了一收,紧贴着自己的身子,一边重新将唇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