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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346)

谢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颤声问:“谢家为陛下做了那么多事,对陛下忠心耿耿——”

楚晙冷冷道:“是吗?你族姐谢渊唯恐族人泄密,先下手为强,屠戮满门,如何与朕有干系。”

谢祺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跪在殿中许久。楚晙十指交握,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这只碗,你可认得?”

谢祺抬头看去,木然地摇了摇头,楚晙贴近她轻声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这是年初送入宫中的上阳瓷,釉面上涂抹了明漆,这明漆本是无毒,偏偏于寒檀香相融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人中毒,起初只是体虚多梦,时日一久,便生幻想,如同癔症一般,致神志皆丧人疯癫不已,这难道不是经由谢家之手上贡的东西?”

楚晙旋身落座,问道:“还需要朕说什么别的吗,谢大人?”

谢祺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心头恨意压倒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挺直了腰跪坐起来道:“谢家不信你,你也未必信谢家,既然如此,那便各取所需,有何不对?若不是当初有谢家的支持,你未必能坐上这位置!”

楚晙轻蔑一笑:“各取所需?谢家图谋的是天下,难道朕还要将江山分你们一半?至于这个位置,有没有你们谢家朕都能坐的稳,反倒先帝在时,谢家虽看似支持朕,暗中却与齐王越王往来。至于你在朕身边,也不过是探听消息,做臣子的不忠,却反倒怪主上不够宽容。你心里也清楚,这些事,想必这都不是什么污蔑吧。”

谢祺目中满是恨意,如困兽般喘息着,楚晙手轻叩扶手,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喝了这碗鸩酒,算朕赏你的,痛痛快快上路吧,早点走,还能赶得上你的族人。”

她说完再度起身,理了理衣袍,腰间佩着的白玉在昏暗的殿中散发出温润的光,那瞬间谢祺突然想起来究竟在何处看到过同样的玉佩了,曾经未曾想明白的一切事,在此时突然明了,她嘶声道:“我最后悔的事,是没有让李清平死在云州。”

说着她死死看着楚晙的脸,连一丝细微的神情都不错过:“在辰州之时,我也不该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早知道便送予毕述……陛下知道金帐那些人最好什么吗?”

楚晙面色不变,问道:“什么?”

仿佛所有的愤恨与恐惧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谢祺满怀恶意地道:“她们会割了她的舌头,然后剥了她的皮!”

楚晙袖中的手用力攥紧,骨节微微泛白,她眼瞳幽深,笑了笑道:“你却是清楚的很,到底是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谢祺因身世之故,最恨此话,闻言目眦尽裂:“你!”

楚晙挥手打翻了那碗鸩酒,一字一顿道:“来人,给她上贴加官——”

几个刑官从黑暗中走出,将谢祺手脚分别捆在两条细长的板凳上,腰身悬空,其中一人端来铜盆,盆中装满了清水,又一人捧着一叠桑皮纸在旁边候着,谢祺却一直在笑,声如枭啼:“原来你也有……在意的人。”

楚晙淡淡道:“别叫她死的太痛快了。”

刑官取了一张桑皮纸浸在铜盆里,刷地一下抖净水,而后贴在谢祺脸上。

随着张数的增多,纸张清晰地印出那人痛苦挣扎的五官,手在板凳上留下数道抓痕,又因腰身无支力处,更是格外受罪。而刑官最擅此道,分寸拿捏的极为精准。若是见犯人不好了,便缓上一缓,再加上新纸,如此反复,竟是折腾了几个时辰。

楚晙早早回宫歇息,第二日天枢来报,她只问了时辰,道:“拖到乱葬岗。”

天枢道:“陛下,原大人以为犯人逃匿了,已经请刑部出了文书通缉,是否要告知刑部收回呢?”

楚晙心不在焉地想了一会,道:“不必了,就让刑部继续通缉。让那些世家知道,谢祺没死,还在外逃,她们那点心思,也该收一收了。”

第231章 未满

清平是后来才知道, 原来李宴当时也在那批被藩王扣下的官员里, 也算是阴错阳差, 被清平顺手捞了出来。如今她人还在长吴, 写了信送来,将遭遇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李宴的信还未看完, 文书官又送来原随的急递,信中除了照常的关切外, 原随说贺州的案子已经结束, 她马上就要回朝述职了。

清平微微叹了口气, 案子办好了,她为原随感到高兴。只是原随办案不讲私情, 容易得罪人, 这番回朝述职,难保不被参。

正当她对着公文思索不定时,突然有人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 兵部侍中徐呈晔将一张签令拍在她的桌子上,阴恻恻地道:“李大人, 调动云中郡的驻兵, 你可有朝廷的文书?”

清平看了她一眼道:“徐大人, 到底我是堂官还是你是堂官,什么时候侍中见着尚书不用行礼了?”

徐呈晔被气了个倒仰,捏着鼻子行了礼才道:“尚书大人,你管的是礼部,怎么兵部的事情你要插手?既然如此, 你怎么不去当兵部尚书!”

清平端了茶道:“徐大人是对兵部尚书大人不满?待回朝之后,我一定将你的话转述她。”

徐呈晔冷笑连连:“尚书大人,无朝廷文书,陛下旨意,你私调驻军已经是大罪,但——”她故意拉长的声音,“在这之前,你以借兵之由,调了一队人到昭邺,这又是一项重罪!”

“知道了。”清平敷衍地道,“多谢徐大人告知本官,若无其他事情,你可以退下了。此间公务繁多,本官暂理一州,实在是不比徐大人这般清闲。”

徐呈晔这次没有动气,反而坐在一旁道:“大人虽说是暂代州牧之职,但朝堂又派了钦差来。大人之前的举动已是不妥,中间无谕令,竟私离辰州府衙去了闽州,只怕是回朝时功不抵过。”

清平察觉到她话中有话,便道:“徐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徐呈晔道:“到底大人不过是暂代州牧之职,却无州牧之权,这般劳心劳力,吃力不讨好,何苦呢?那些个人只消动动嘴皮子,大人的功劳却全归她了,属下也为大人感到不值啊!”

清平适时露出迟疑的神情,似乎真的被说动了一般,长叹一声,一个劲摇头。

徐呈晔见她有动摇,忙道:“不过大人不必担忧,只要大人与我们一起上奏朝廷,参她一本,由我与另外二位侍中一起,一定能为大人挽回功劳的,不知大人觉得如何?”

清平沉吟片刻后道:“我有三个问题要请教徐大人。”

徐呈晔忙坐正道:“大人请说。”

清平道:“派去藩王封地巡视的官员被扣押,大人有调动兵马之职权,为何不请调驻军去相救?”

徐呈晔有些尴尬地道:“朝廷没有回复,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哦,这样。”清平轻飘飘地道,“那后来朝廷也没下文书,驻军到了长吴要救人,大人怎么又说驻军归兵部管,要收管呢?”

徐呈晔含糊道:“事从权急,不得不为。”

说白了就是见着立功的机会,赶紧上去抢功劳。清平对这人十分不屑,慢悠悠道:“大人来府衙与我说这番话,到底是真的为我着想,还是看人节节高升备感眼热,要将人家拉下来呢?”

徐呈晔冷不防被她戳破心思,恼羞成怒道:“怎么可能,胡说八道——”

清平霍然起身,斜睨她道:“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徐大人,你因私废公,致数十人于险地,我还未参你一本,你竟在这里大放厥词,挑弄是非,是何等居心!”

她敛了笑意,道:“律法有言,下官犯上,杖二十。徐大人,你屡次不敬上官,多有冒犯之举,念在你是初犯,就不施杖刑了,我会另呈上疏都察院,是非功过,自有定论。”

徐呈晔气极道:“好!我便等着大人了,且看看是你的上疏快,还是我的奏折快!”

清平毫无畏惧地道:“随你。不过徐大人,你可要记牢了,只要我在辰州暂代州牧之职一日,便轮不到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