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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320)

邵聪笑道:“这是怎么了,要做大官了吗?”

“升官发财。”清平漫不经心地说。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搬进库房,邵聪有些犹豫地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看到清平手中墨笔飞快,问道:“十六早上,去闽州的商队便要出发了,你……”

她顿了顿,想说你若是不能来那就算了。清平猜到她心中所想,说道:“到时候我会去的。”

邵聪不太相信:“你已经升任了尚书,难道还能随意离京?”

清平笑了笑,心想邵聪真是想的简单,怪不得邵洺让她来长安,以邵家现在的情况,留她在那里也是添乱。但她又不能和邵聪说实话,只能对她高深莫测一笑,道:“不可泄露。”

她当然不能说到了辰州就各走各的,少了邵家的商队做掩护,能不能顺利到达辰州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朝廷什么时候才会下新的调令呢,严阁老总不能真的让她这么去辰州吧。

邵聪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摆摆手道:“算了,要是实在抽不出身来,派个人去迎亲也是一样的。”

清平想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变的如此之快。她自然明白是因为自己升任尚书的缘故,才让邵聪不得不重视起来。邵聪自从那次来了后,后头都是遣人来她府上说事。清平也懒得去会馆找她,宁愿去和丰韫喝酒,也不想对着邵聪。以邵家的身份而言,这门亲事清平的确是高攀了,因为过往的事情,邵聪也对她的出身非常不满,连带着觉得弟弟受了委屈,不得不委身下嫁。她心有不甘,就只能在言行上怠慢清平,好先出出气。

清平也不与她较劲,在她看来,与邵洺的婚事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又不是真要和邵家一大家子绑在一起,和邵聪的相处不过也就这么几日,计较这个太不值当了。

既然事情说定了,邵聪也就这么走了,管事站在一旁忍不住道:“这邵家的小姐可真不知礼数,连大人的面子都不给。”

清平淡淡道:“随她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面上露出些疲倦,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拜帖道:“这些都放着,如果没什么要事,就不必理会。”

管事有些诧异,她知道清平性子是有些懒,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是劝道:“大人,您升了官,这人情往来也是难以避免的,该应付的还是要应付才是。”

清平撑着头想了一会,没拂了她的好意,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道:“行吧,你看着分一分就是,到时候送到书房来。”

管事无话可说,只能应了。

于是清平得空回房歇息,这几日她夜夜做梦,白日也没个休息,忙的人都憔悴了许多。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勉力打起精神来对付繁琐的公务。她和衣入睡,短暂的安眠又是做起了梦,梦里她在草原上漫无目的的逃着,身后就是西戎的追兵,站在月河防线的不远处,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到底要不要过去?此时无人能告诉她答案,一切都像是蒙着灰色的雾气,她看不见前路,也没有后退的可能。

她要过去,背后一暖,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人拥着她道:“别过去。”

那人说:“等我回来。”

清平忍不住想回头看她的脸,但她怕一回头,就看见那人的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神情。她想问云州的事你当真不知吗,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主导的?她更想问的是那个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连这份感情,也只是这局中的一环?

话还未说出口,她已经清醒过来,抬头看着床帐上的浅色图案。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终是难以将这心事坦承,仍它悬而未决,也不敢吐露半字。

她怕所爱终归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如午夜梦回时满怀的清辉,也许这幻境破碎,也只要一个眼神。

第215章 回返

说来也怪, 今年这场雪从初六开始便渐渐小了, 甚至有回暖的迹象。到了正月十一, 只有零星的雪片落下来, 天照旧被阴云笼罩着,雪将下未下, 这片云不仅在天上,更在朝臣们的心里。自内阁次辅沈明山被降罪遣送回乡以来, 清流们竟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内阁俨然成为首辅严明华的一言堂, 传闻近来皇帝卧床修养,朝中要务决策都交由严阁老批示, 一时间曾叫嚣“倒严”的大臣们十分不安, 深怕再次得势的严首辅借故铲除异己。

大权在握的严阁老被人用轿子抬到紫宸宫外,皇帝体恤她腿脚不便,特赐轿子一顶便于她在宫中行走。严明华下了轿, 颤巍巍地进了殿,隐约听见里头皇帝在说话。

“……东西都备好了吗, 搬进……重华宫……修缮……”

宫人传报, 那声音戛然而止, 严明华知道重华宫是太女所居之所,但现在太女都不知有没有满周岁,这就要开重华宫了?严阁老现在已经不敢去揣度皇帝的心思了,这位朝臣眼中大权在握的首辅,早已经被皇帝雷霆手段吓的够呛, 纵观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敢将权力随便交给臣属。沈明山之所以下台,正是因为连她也不会相信皇帝真能把权力交出来,而这种假象让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甚至认为皇帝真的快不行了。

于是她走错了最后一步,正是这一步,断送了之前所有的谋划,满盘皆输。

有前车之鉴,严首辅已经想的非常明白了。有时候她想起先帝在时,偶尔几次提起这个女儿,只说她清修苦行,一心向道,那时候严阁老只是听听罢了,毕竟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女,能掀起什么风浪?但而今再去回忆当时的场景,她在心中长叹一声,怕是连先帝那么精明狠厉的人都被蒙蔽了,由此可见皇帝手段。

严明华进殿后行礼,见工部尚书江麟在一旁站着,皇帝说道:“重华宫中一处宫殿年久失修,今年雪大,没想到屋顶竟然塌了。”

严明华道:“原来是这样,臣记得先帝在时为修玉霄宫,曾从贺辰两州运了许多木料来,可惜后来没用上,陛下这么一提,倒叫臣想起来了。”

江麟亦道:“严阁老好记性,正是如此,陛下方才说就用那批木料修宫殿,也能节省些用度。这样一来,少了运料的时间,只要几日就能修好了。”

严明华便道:“陛下勤俭,臣等也应当效仿。”

皇帝笑了笑,对工部尚书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去办吧。”

江麟俯身应是,殿中便只剩严明华与皇帝二人,皇帝问道:“最迟到月末,朝廷就要回复辰州府的上奏,到底派何人去辰州,阁老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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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那出新排的戏唱遍长安的每个角落,戏中所隐射后宫侍君与臣子,也渐渐成为茶肆酒馆闲聊的新话题,人人都在猜测这隐秘香艳故事中的主角到底是谁。

所以当管事将那人从后门领进来时,心中犹如天塌了一般。

那人被青灰色外袍包裹的严实,说话时轻声细气,他走路时低着头,手不自觉交叠在胸前,步子如同直线般不偏不倚。

管事就算再没见识,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奇怪之处。

这分明是宫中的人,她照着清平吩咐将他带进屋中,刚要关门出去,清平道:“不必出去,你就在此地。”

管事额角蒙着一层汗,低声道:“是。”

清平看了她一眼,坐在椅子上转头对那人道:“张良人派你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那人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清平冷冷地打量着他,对管事道:“拿着。”

管事只好上去接了,清平见那人肩膀放松了些,目光瞥过灯盏,吐出两字:“烧了!”

那人一下子抬起头来,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清平似笑非笑地道:“既是口信,那便直说,何必要写出来。”

“不管你是谁的人,”清平目光冰凉,看着他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不要玩这种不入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