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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309)

两人坐在冰天雪地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天空铅灰色的厚云裂开一道缝隙,这冬日难得出了太阳,照在晶莹的雪上,折射出耀目的白光,便如同融化的金子般,满园都被灿灿光辉笼罩。清平手中握着杯子,杯身尚有余温。那几朵花可怜地贴在瓷壁上,她心中一动,不觉看向楚晙。

楚晙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全然不怕被人发觉,清平想她这是要在自己脸上看出一朵花么,想来想去也猜不准她心中所想,楚晙却道:“这园子若入不了你的眼,宫中倒是有几个清净的地方,也适合走走。”

清平听她说宫中,简直是不可思议,手伸进袖中抱紧了手炉。这话中的含义,她好像明白,但又不敢明白,只勉强笑笑道:“陛下说笑了,深宫禁内,如何是臣子能踏足之地。”

楚晙柔柔一笑,却也不答。清平被她笑的心中发麻,险些连笑都要挂不住,楚晙道:“起风了,回屋吧。”

清平以为她要回去了,如蒙大赦,一下子松了口气,起身等她先走。谁知楚晙伸出手来,清平想了想,诚恳地把怀里的手炉递给了她。

楚晙低头看看那个手炉,炉身滴溜溜在把下打转,她便换了只手拎着,猛地一下子捉住清平的手,牵着她走出园子。

一路拉拉扯扯,清平提心吊胆之余只觉得她力气好大,楚晙像是故意一般,正当她觉得自己要挣脱出来,结果是被握的更紧。幸好此处无人,清平不断安慰自己,就算是丢人,那也是丢楚晙的人,她……到时候就用另一只手蒙住脸罢!

楚晙察觉到她不再挣扎,嗤笑道:“我学箭术时,你怕是还在摇篮里顽呢。”

清平被她一激,想也不想脱口道:“只是稍稍年长些罢了,又能算什么?”

楚晙收了笑,将她抵在院墙边,高深莫测地看着她道:“的确算不上什么。”

清平被她罩的严严实实的,再气也只能磨了磨牙。楚晙见她一脸不情愿,也没勉强,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嗯?”

清平脸色一下子冷了,挥开她的手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还有一句没有说完,只在心底道,你也不必再这般看我了。

楚晙捏着她冰凉的耳垂,轻轻呵了口热气,道:“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清平飞快地抬头,刚要低下去,却被她捧住了脸,鼻尖相触,这下把彼此眼中的情绪都看的清清楚楚。楚晙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手上还提着那个可笑的手炉,低声道:“你怕什么?”

这吻一触即分,却远胜过往昔汹涌情潮,清平瞬间眼眶微红,恨不得咬死她,但楚晙似乎与她心灵相通,温柔一笑,执起她的手,在她的食指上咬了一口,留下一道清晰的齿痕。

清平被她一咬,什么绮念都没了,泄愤般咬上她的唇。楚晙按住她的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目光深沉了许多,沙哑道:“你要和我撇的干净,那也该把欠的都还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再更吧,嗷!

第206章 偿情

清平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楚晙拖回书房的, 她晕乎乎的想着那句把欠的还了, 她欠楚晙什么了?直到两人对面而坐, 楚晙以手托颔, 朝她一直笑。清平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疑惑道:“我欠了什么?”

楚晙手在桌上轻轻一点, 直起身来坐的端正,神色微敛, 连口气也变的严肃起来, 如同在商议朝中要事:“你从前在乐安学堂读书时, 开销皆由我账上出,撇去笔墨纸砚这等杂物不谈, 光是读书这一项, 开销也是不少。”

清平震惊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算上这个,立马回道:“那是‘余珺’, 我不过是替人读书罢了。”

楚晙一本正经道:“丽泽书院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把你弄进去花了多少功夫, 光是使银子便是不少, 更别说书院中到处打点了。何况读书的人是余珺不错, 但到底还是你受了便宜。”

清平噎住了,感觉她说的的确没错。既然债主如此说了,她只能认栽。皱着眉头答道:“好,那便折成银两罢,一共多少?”

楚晙摆摆手, 一副慢慢来的架势,道:“不必着急,还有呢。后来你到长安官学读书……好罢,先不说这个。就说后头你在王府任职,在府中的吃穿用度仅在我之下……咦,你瞪我做什么?若是不说读书的花费,你自小在我身边呆着,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清平哑口无言,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当即败下阵来,挫败道:“多少银子?”

楚晙将她欺负够本,含笑问:“以你如今的俸禄,想必要再干个二十来年,若是官运亨达,估计能还的清。我也大度,就不问你要利息了,如何?”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道理在哪里都是不错的。清平深吸了口气,此时由不得她得过且过了,她在心中认真算了算,疑惑道:“哪里来的这么多?”

楚晙解下身上披风放在手边,温和地为她解惑道:“因为还有这府宅,宅中需请人照看打理,时常修葺,后园花树更不必说了——”

清平霍然起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在这里呆了!但刚要踏出隔门,就听身后轻笑一声,道:“去哪里?”

清平顿了顿答道:“不住了,这便去外头重寻个院子。”

突然楚晙从背后圈住了她,贴着她脸低声道:“你若是将我一起带走,咱们的债便一笔勾销了。”

清平心头一热,却偏要反着与她来:“我要选还钱呢?”

楚晙吻了吻她的鬓角,胸膛震动,似是在笑:“那我更要跟紧你,若是你逃债了,那可要去哪里找?”

清平不答,就由她这么抱着。午后天色渐沉,北风卷地,又下起雪来。楚晙轻声道:“有些乏了,借你屋歇会,晚上还要回宫批折子。”

“好。”清平道,送她进了里屋,一扇屏风阻隔了所有视线,楚晙合衣入睡,脸上显出几分疲倦,仍是要与清平说话:“那屏风上画的是桃花?”

清平从未仔细看过,匆忙扫了眼道:“想来是吧。”

“你喜欢桃花?”楚晙道,“从不知你有这喜好。”

她一副不得答案决不罢休的样子,拽着清平的袖子不放她走,清平无奈地坐在床头,打起精神道:“在乐安读书时常见着这花,说不上多喜欢。”

楚晙的声音低了些,道:“那便是极喜欢了。”

清平等了一会没声音了,便转身去看,那人已经闭上了眼,一只手还攥着她的衣角,眉头蹙起,在梦中也不大舒心,想必近来朝堂上又出了什么乱子。清平看着她的脸,想将衣角从她手中扯开,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便小心解下外袍放在床上,又帮她取了发簪,这才悄声离去了。

她走之后,楚晙缓缓睁开眼,放开手中那件外袍。她此时脸上全然没有方才的温柔,淡淡一瞥枕边的发簪,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最终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将那件外袍揉抱进怀中,继而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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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陷入一片昏暗中,清平看着窗外纷飞的雪,寒意随之扑面而来,她这才感受到几分清醒。但清醒之余,更感到寒冷无声侵入。大雪绵密,铺天盖地落下,这一幕在她过往的人生中出现过无数次,并未有什么不同。随着年岁增长,她似乎也能从这自然之景中,得到一些特殊的感悟。

大雪之下又是种什么样的景象,她无从得知。想要追根究底,还需亲自挖开雪层,才能一览究竟。这让她想起了楚晙,是否在她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不为所知的东西。

她到底想做什么?

清平合上窗,坐回桌前点燃烛火,从暗柜中取出那本名册摊放在桌上。当年金帐入辰州传教,广纳信众,声势浩荡,能再官府眼皮底下如此嚣张行事,其暗中必有支持者。金帐究竟向这些人许诺了什么,能让她们甘愿冒着这么大风险为之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