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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157)

文书官愣了愣,道:“是吴大人一早就遣人拿来的,还让我转告大人,说都是急件,要尽快处理。”

清平磨了磨牙,拎起其中几本丢给她道:“把这些给长大人。”

文书官看她脸色不好,忙接过东西下去了。清平坐在桌前顺了几遍气,觉得心平气和了,才拿着剩下的几本去寻吴盈。

吴盈在房中被一群人围着处理公务,又是一叠急报要她签字画押,正是不耐的时候。清平在窗前等了一会,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踹门而入,吴盈正和手下商议事情,突然被她吓了一跳,怒道:“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清平甩了甩手中的文书道,“来问问吴大人,这种要两监共议的东西,你叫我今天就拿出个主意,是太看得起我了吧?”

那属下一看事情不好,忙带着东西告退,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可不愿做了出气的。房中只余二人,清平自顾自坐下,将那几册文书重重拍在桌上,若无其事地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

吴盈气的发抖,指着她道:“李清平,你——?”

“我什么?”清平和她搭档了近两年的时间,心里最后一点愧疚都被磨灭干净了,和她杠起来一点都不怕,“我就想问问大人,我的休沐要排到什么时候?”

吴盈瞪了她一眼,清平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定,深吸了几口气才冷声道:“两监就是个废物,做的了什么事?等她们商议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清平呵呵道:“那还是大人高看我了?对不住,这事我拿不出章程。”

吴盈一拍桌子,茶杯笔砚乱跳,她皱眉道:“我与你说正事!”

清平道:“休沐就是我的正事。”

吴盈匪夷所思般看着她,终是败在她面前,不耐烦道:“这事完了就放!”

“明天还是后天?”清平问。

吴盈怒不可遏道:“你够了!”

清平微微一笑,重复道:“明天还是后天?”

吴盈用力踹了一脚桌椅:“李清平,你别得寸进尺!”

“那便告辞了。”清平见状起身就走,刚要踏出门时听到吴盈咬牙切齿的声音:“.......后天!”

早说不就好了,清平转头看她,微笑道:“明日。”

吴盈以手掩面,手指点着她,颇为无力。

“互市运转至今,虽然只有两年,大人也知道其□□劳最大的该是各州商贾,朝廷后来加派人手设立两监,但却没有发挥想象中的作用,反而常常拖后腿。”清平拿起一本蓝册道,“要我说这种事就该交给商会出面,官府监管流程。互市监能做什么?规矩都已经定下了,还需要她们废话吗?无非是想从中谋利,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借着设立蕃场的事想把这事闹大。”

吴盈头痛道:“你手上的都是互市监呈上的,通篇的大道理,连祖训都搬出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为官行事就是要讲究章法,说来好笑,原本没什么道理的事情也硬要排除个道理来,让人头痛的要死,偏偏这就是为官的道理,清平沉思片刻,道:“既然做的花团锦簇的文章,为何不能头头是道将规矩讲个通透?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扯皮确实令人不耐,既然她们要讲规矩,咱们也就拿出规矩让她们好好看看。”

吴盈道:“说了和没说一样。”

门外落下一只麻雀,在春阳中梳理羽翼,好奇的看了眼房中的交谈的两人,展翅飞走了。

清平淡淡道:“安平郡主事是孙郡长,互市主事暂是你我。今年州会上姜大人已经说了这件事,两监人手必要替换,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足为惧。”

吴盈沉默,清平忽然想起她也是从京中来的,必然在替换名单上,顿时有些尴尬,怎么就把这事给说出来了。吴盈静坐思索了一会才道:“我任期为三年,想来也快了。考核期满回京述职,还望李大人多多美言。”

清平动动嘴唇,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虽然二人相处了近两年时间,但仅仅止于公务上,其他地方连一点进展也无。彼此间像默认了合适的距离,是恰当好处,不至于令人尴尬,也不会过分亲密。要说像从前一样,清平觉得是再无可能了。不过能保持现状也算是幸事,有进退的余地,她客客气气道:“大人于互市有功,吏部自然会有所表彰,升迁在望,先道声恭喜了。”

然再无话可说,清平见外头站着来寻她的官员,拱拱手道:“下官告辞了。”

吴盈眉头皱起,内心天人交战良久,堪堪开口:“明日,你休沐要去哪——”

清平走的急,不曾听到这句话,门外等候批示文书的官员依次进入房中,有识得她身份的向她行礼,她侧身避让,颔首示意。吴盈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捏紧了手中朱笔。

属下小心翼翼道:“大人?”

吴盈面无表情放下朱笔,收回视线,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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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骑马走过正在建立的蕃场,有几个长相殊异的刺驽人正在搭建她们家眷居住的帐篷,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放慢了行马的速度,以免不小心踏踩到追逐的孩童。蕃坊是给来互市交易的外商修建行馆的住处,也便于官府对她们的统一管理。清平路过这片空地,许多房屋建筑还在建设中,她已经能想象到这片区域日后的繁华了。这个想法最初被提上州会时遭到了多人反对,大家最初的设想不过是与西戎人做做生意,怎么能将自己土地划分出去让外族人建立行馆商行?但最后不知姜珉是如何上报朝廷的,居然被户部批准了,年初时终于圈定了范围,由外商自己出钱修,顺带也堵上了反对声。

她在感叹中从杂草里寻得一条小路,长草几乎淹没了她和马,人像穿行在绿色的海洋中。她拨开茂密的草,马儿嚼着一根不放,扯出带着泥土气息的草根,不知名的野花开在她脚下,藏在密密的草间,要仔细才能看到。

她抓住马鞍,俯下身去够那花,拈了一朵粉色的在手指间,便把花茎绑在马头上,得趣般看着花瓣在风中颤动。又行了不知多久,太阳西斜,洒落一地金芒。黄昏时她才穿过这片小草原,来到军帐外,驻足探看。

军帐从山角下延伸至眼前,大有连绵不绝之势。此时正是黄昏吹号交接时,操练一天的士兵归营,清平耐心等了一会,才下马出示令牌进入军营中,她熟门熟路地在帐篷中穿梭,没一会就来到一个军帐前。早春的天黑的快,军中已经点燃火炬开始巡逻,火光次第照亮营地每个区域,渐渐向着她这边靠近。余晖已尽,夜幕笼罩荒野,天空中明星升起,闪烁着冰冷凛冽的光芒。

薄暮中遥遥可闻居宁关边悠远的号角声,晚风把营账上空蓝色旗帜吹的猎猎作响,融进墨蓝色的夜空中。马儿不知在嚼着什么,清平觉得这气氛十分静谧,靠着马背不知不觉昏昏欲睡,耳边不断传来有人走过时靴底与沙石摩擦发出的声响,她起先是认真听着,没过多久头便一啄一啄,突然用力过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向着地栽去。在她以为自己要撞着地时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皮革护腕蹭过她的脸,有种砂砾般干燥的气味。银甲反射着清冷的光,随着火光迎来,照出那人雪白深邃的面容。

楚晙扶着她站好,道:“怎么突然来了?”

清平看着她一身银甲,满头尘土,有些意外道:“这是又出关了?”

楚晙点点头,掀开帐门让她进去。里头未点灯,漆黑一片,却十分暖和。楚晙点燃灯盏,清平看见地上放着一个炭盆,余烬中尚有红光点点,伸手放在上头借着余下的温度暖手。

楚晙解了银甲披风,黑色劲装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她拔了银簪,长发垂落,接着开始脱外衣。腰带被随意挂在衣架上,她展开衣裳,露出洁白的背部和线条分明的手臂。腰线充满了力量感,发尾堪堪遮住紧实的臀部,笔直均匀的大腿微微分开,在微弱的烛光中更显白皙,衣架的影子正好映在她两腿间,暧昧中带着不动声色的诱惑。她好似感受到有人在看,仍是不紧不慢的更衣。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自楚晙被派去第五军监军后,清平就没怎么见过她。经常是匆匆一面,还没说几句话又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