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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138)

让楚晙住旧的宅子里?清平思考了一会,还是很委婉道:“大人,信王品阶类比朝中二品大员,这样不合适吧?”

孙从善颓然抽出一枝花,唉声叹气道:“要有银子,她要什么样的王府咱们就给她建什么样的,问题是现在没有钱,什么都是空谈,怎么办?”

清平想说楚晙应该不会在乎这个的,但是转念一想分别三年了,谁知道这人变成什么样子了?过惯了京都骄奢的亲王生活,又怎么能适应这云州的穷山恶水呢?

她忽然沉默了,孙从善还在等着自己能干的属下谏言献策呢,却发现她不说话了,顿时心中戚戚然,郡库中的钱都是精打细算花着的,每一分都要用在点子上。她顿时恶胆包天,将桌子一拍,恨恨道:“既然来了我的地盘,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清平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又听她恶声道:“李怀之,信王殿下已经过武安山了,后日便可抵达安平,我令你去迎驾,你可不要推脱!”

她是有心想让能干的手下在信王面前出个头,却没注意到桌子上落了一堆的花瓣,清平麻木的丢开秃枝,从花瓶里抽出一枝好的开始捋,眼神游离,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含含糊糊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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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溪澜。

长长的车队在暴风雪中艰难前行,风呼号着奔走在辽阔的大地上,卷起漫天雪花,劈头盖脸的扑了过来。

“殿下......殿下!”一人顶风前行,大声呼喊道。

这种天气不能骑马,否则就会被风给当成靶子,刮到老远的地方去。她们只能下马,牵着缰绳,一步一步在深雪中跋涉前行。

前面的一人转过身,打着手势示意她靠近说话。

那探子在雪地里爬了过去,单膝跪在她面前大声道:“就要到武安山了,殿下!走出这里就好了!”

年轻女人点点头,拉下口罩低头喘了一口气,兜帽被风吹起,双眉立刻沾满了雪,连睫毛上也结上了冰,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忽然抬起头笑了一下。

第88章 花好

这是个难得的晴日, 接连整月的大雪暂时歇停了。孙郡长将古城那处宅子修葺了一番, 屋顶破碎的瓦换了批新的, 家舍倒也算是半新, 武忠候不过是驻守边疆的时候偶尔来小住,卸任之后便回京中养老了, 这宅子并无多少使用的机会,武忠候告老还乡后主动上书将宅子还给了朝廷, 供安平郡官府办公之用。只是云州人欣赏不来这江南风情的宅院, 又加上本身办公的府衙早固定了, 不愿意搬离,宅子就一直空着, 时常派人做些简单的清扫修整。

孙从善发现里面的东西是上好的御赐摆件, 简直欣喜的不得了,连忙告知清平准备好仪仗,前去南颍迎驾, 千万别耽误了时辰,以免惹的这位京都来的贵人不高兴。

清平认命般带着一队人出发, 临行前点了点人数, 这队仪仗的规格显然是不怎么标准的, 但是非常时段,只能凑合用了,她见有人在马车上堆了一堆高高的货物,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货娘憨厚一笑,耿直非常, 道:“是孙大人叫咱们预备的炮竹烟花,到时候放一批,说这样好看,有面子不是。”

见清平脸黑了一半,赶忙道:“李大人不必担心,这都是咱们郡中库房里最好的货,啥问题都没有,一定给大人长脸。”

清平扶额挥手,对孙从善的安排无言以对,云州确实盛产烟花炮竹,但这东西若是在迎驾的时候忽然放一排出来,惊了马匹吓着楚晙,想必参她的折子不日就要送到御前了。

“拿回去,不必用这些。”

货娘疑惑道:“李大人,要是没什么东西,那咋们去干啥?”

清平道:“信王殿下生性喜静,清修苦行是满朝皆知的事情,这炮竹烟花声音太大,她定然是不喜的。”

“那带什么?”

清平灵机一动,道:“摘些腊梅,到时候放在礼案上,看也好看。”

她既然开口了,那货娘虽然不解,咕哝了几句就下去摘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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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到南颍不过一日的行程,等清平到达城门外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南颍县守早早听闻要去迎信王,派人将县中街道打扫了数次,街沿边屋顶落雪皆清扫完毕,用长随的话来说就是“当真是看不出一点下过雪的迹象”。

仪仗队穿行而过这座古旧的城门,落日映照在皑皑白雪上,如同被融化的黄金,闪耀着夺目灿烂的光。

清平在马背上眺望了一会,南颍县守一大早就在这里等候了,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迎驾这种事是要被记上县志的,她怎能不激动?清平倒有些麻木了,那些纠结的心情在即将到来的时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反正楚晙迟早都要到安平的,纠结也没什么用。

究竟在烦恼什么,清平下马叹了口气。一阵风吹来,她的裙裾微微摆动。今日为了迎接信王还换上了朝服,这是一套颇为繁琐的礼服,由于任命的文书已经下来,她的品阶也又从五品转为正五品,这套朝服的规格也高出一截,这等隆重的礼服,冬天还好说,穿着十分保暖。若是在夏天,那简直就是活受罪了。这么胡乱想着,前头信使驾马而来,道:“信王殿下已经在前面了!”

南颍县守马上命乐师奏乐,伸长脖子不住的张望着。清平着人设好礼案,将花枝摆好,南颍县守看了笑道:“李大人真是风雅,以花迎客,当真是雅致!”

清平没好意思说孙从善原本备下的是炮竹烟花,看来也只有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才会觉得越热闹越好,热闹就是排场,热闹就是面子。既然如此何不找个杂耍班来,在信王仪驾前耍上一耍,那才叫做够热闹,日后史书上必然记下这件趣事供后人一笑。

锣鼓欢奏中,落日尽头的地平线上慢慢出现一队人马,南颍县守奇怪的道:“咦?”

清平抬眼看去,既无抬朱雀旗信幡,也无打头的金钺,看起来像是过路的商贩,但她的心却跳的飞快,仿佛是生死攸关的一线,鼓点声自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却有重量,一骑脱出,护卫装扮的女子过来道:“诸位大人是来迎驾的吗?”

还真是信王的仪仗?南颍县守惊愕的打量着那队人马,这亲王出行怎么简陋的如同商队一般,她有些不敢相信,道:“贵使......是信王殿下身边的?”

清平却迎了上去,道:“安平郡太常李清平及南颍县守,在此恭迎信王殿下銮驾,敢问贵使,殿下在何处呢?”

那女子脱了面罩疑惑的打量着她,清平莫名其妙觉得她很眼熟,结果两人对视半晌,女子笑道:“原来是李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官威更甚于前啊!”

清平才发现她便是从前王府中的护卫长,说起来两人从前还共事过,算半个熟人了,只是此刻明白也得装糊涂,她不动声色道:“大人也是,不知道殿下在哪里呢?”

女子笑笑,手向后指指,南颍县守早不耐她们打机锋了,带着一众人连忙走上去。此时忽然刮起风来,乐师啊了一声,用袖子纷纷遮住乐器,奏乐声就此中断。此时一队人慢悠悠的从后头赶来,踏着夕阳白雪,铃声清鸣,在风中激荡个不停,仿佛是从悠久漫长的古卷中历经风尘而来的旅人。

为首的一人骑着白马慢慢走来,清平心中似擂鼓般,一声更快一声,如同所有戏曲开场那般,那人摘了兜帽,露出深邃的五官来,长眉入鬓,双眼微微上挑,却非常冷漠的样子。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背上,但其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身边人环绕呈拱卫状的姿态,将其身份表露无疑。

南颍县守再没犹豫,俯身跪拜道:“臣恭迎信王殿下!”

楚晙未曾下马,只道:“起来吧。”

南颍县守从地上爬起来,道:“初迎殿下,准备的有些不周道,还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