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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春(25)

谢十七郎抬眼看了平玉公主一下。

平玉公主的声音软了下来。

“本宫一直都十分敬重前巫女。”

此时,施瑶回来了。

众人看向她,却发现她并未带什么回来。直到她走近了,才发现她手中有一片叶子。她轻声说道:“阿瑶不擅琴艺,但略通口技。”她看向了闲王,问:“不知王爷可否弹奏一曲‘锦瑟’?”

闲王欣然答应。

琴声顿起。

施瑶将叶子凑近唇边,伴随着闲王的琴音,发出了悦耳悠扬的音色。即便到了“锦瑟”的□□之处,施瑶也并未略逊一筹,而是紧跟着节奏,一同奏出了一曲“锦瑟”。

时人有以长笛配七弦琴,亦有玉箫配琴,却鲜少见有人用一片叶子配琴。

琴有弦,笛箫有孔,叶子却完全凭靠吹奏者的气息!

施瑶并非属于天赋异禀的人,她当初练琴练得累了,便想着用叶子试试,不曾想到最后琴还未掌握,用叶子吹曲已经烂熟于心。不过母亲觉得此技上不得台面,压根儿及不上琴的高雅,遂让施瑶打住。

从此施瑶只好在暗地里吹,在母亲面前,她向来都是乖巧的女儿。

一曲终。

谢葭的掌声响起。

“好新鲜,阿瑶真厉害,竟用叶子吹出了‘锦瑟’。”

施瑶说:“雕虫小技尔,上不得台面,多亏了王爷的伴奏,阿瑶方能吹出完整的一曲。”说着,她向闲王施礼,心里头噗咚乱跳。

梦里的她肯定不会料到自己竟有这样的一日,可以与心上人共同弹奏“锦瑟”。

闲王说道:“能用叶子吹曲,施姑娘委实有能耐。”若无极好的气功,绝对吹不出“锦瑟”。

施瑶又向众人施了一礼,走回自己的座位。

谢十七郎的唇露出微微的笑意。

落在平玉公主的眼里,她心里快要气炸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到她的雅乐断了四根琴弦,又无法羞辱施瑶,平玉公主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第二十四章

离开清辉山庄时,闲王趁机提出了要返回燕阳的要求,仿佛生怕平玉公主不答应,他又说道:“我们回燕阳的时候可以绕路去平川,平川里有一位著名的琴师,他喜爱收藏琴弦,里头定有冰蚕丝,你还缺几根冰蚕丝?”

平玉公主闷闷地道:“两根。”

闲王温和地笑道:“两根应该还是有的,如今回燕阳,到燕阳时兴许刚好能赶上秋日宴。”

平玉公主一听,有些心动,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平玉公主与闲王向谢十七郎告辞,平玉公主的眼神很是不舍,说道:“此回多谢十七郎的招待,待……十七郎年底回燕阳城述职时我再好好地招待十七郎。”顿了下,平玉公主又道:“还有谢姑娘。”

谢葭岂会不知自己不过是顺便捎上的,场面话她本不想说的,但碍着兄长的面,又不好给墨城王府丢脸,遂扯唇一笑,索性也替兄长回了。

“一定一定,我也很久没回燕阳城了。”

此时闲王望了望周遭,收回目光时,眼中似有几分失望。谢十七郎道:“王爷在望什么?”

谢葭笑问:“王爷可是在寻找阿瑶?”不等闲王回答,谢葭就接着说道:“阿瑶已经先回王府了,兄长说阿瑶琴艺不佳,责令她回府学琴去了。”

平玉公主的脸色又变得不太好看。

她一点儿也不想别人提起施瑶此女,今日真真是吞了一肚子气。如今听到谢葭这么说,平玉公主心中更是不悦了。谢十七郎让她学琴,让一个戴罪之身的人学琴,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她上得了台面么?等上得了台面了,是不是就要将她纳入府里了?

可惜一时半会,平玉公主想不出法子对付施瑶,只好先忍气吞声。

不是不报复回去,而是时机未到。

平玉公主垂眼上了马车,上车前,还恨恨地踩了下蹋阶,留下了一个不浅的脚印。

闲王也跟着平玉公主上了同一辆马车。

本来该一人一辆马车的,闲王的马车也在后头,然而有了前车之鉴,他这皇侄在摆脱人的方面上格外有天赋,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下,早些将皇侄送回去早些交差。

闲王刚上马车,便见到平玉公主脸色阴沉不定的。

平玉公主不满地说:“皇叔都不帮我!刚刚还帮她伴奏,害我如此丢脸!都是皇叔不好!现在施氏肯定得瑟极了,我还帮她在十七郎面前长了脸!皇叔为什么不帮我!我才是你的亲侄女呀。”

闲王叹道:“你若最初不为难她,也不会断了雅乐的琴弦。”

平玉公主恼道:“皇叔你现在都不帮我!还替她说好话!一个两个都被她灌了迷魂汤。”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今天所受的气我总有一日会全部还回去。”

闲王刚要开口,就被平玉公主瞪了一眼。

“我不要听皇叔说话。父皇明明是让皇叔来照顾我的,结果皇叔一点儿也不照顾我。”

闲王听罢,索性也不开口了。

过了许久,平玉公主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微微软了声音,说道:“皇叔,你说十七郎会不会将施氏纳入王府里呀?”

闲王语气温和地说道:“施家造反,谢家不会允许十七郎纳一个罪臣之女为妾的。”

平玉公主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她挪了下位置,稍微靠近了闲王一点,说道:“还是皇叔对我好,从来都不跟我发脾气。”

闲王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晋国的金枝玉叶,又是皇兄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的侄儿,就该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该有任何人与你发脾气或是甩脸色。”

.

清辉山庄。

平玉公主的马车前脚一走,谢十七郎后脚便返回了山庄。谢葭走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谢十七郎半句话也不说,一路上两兄妹都有些沉默。

实际上谢十七郎不太懂得要怎么跟自己的这一位阿妹相处。而谢葭见周遭没人,只有她和兄长两人时,不禁有几分紧张。她对兄长的记忆也只有小时候了,兴许那时还不懂事,所以才敢在兄长头上撒野,如今太久未见,兄长已然封王,对她比爹娘还要严厉,她自然而然地就变得紧张和害怕了。

不过这般沉默也不成。

谢葭轻咳了声,说道:“平玉公主总算回去了。”

谢十七郎应了声。

顿时又变得沉默起来。

谢葭又道:“爹娘前几日来了信,说要过来墨城看看兄长,还想看看阿瑶。”

谢十七郎停下脚步。

“看谁?”

谢葭说道:“阿瑶呀,阿瑶是第一个留在墨城王府里的姑娘吧,兄长待她如此特别,看她的时候眼中还时而有笑意。阿娘便说了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到兄长这样的对待。”

谢十七郎眉头蹙起。

“谢葭。”

听到兄长喊自己的全名,谢葭只觉冷风飕飕的。她咽了口唾沫,问:“兄长有何指教?”

谢十七郎道:“你过来墨城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两句话。是哪两句?”

谢葭说道:“兄长说了……许多话。”

“是吗?”

谢葭犹豫了下,说道:“不要闯祸,还……还有……”

“还有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要多管闲事。”

谢十七郎道:“上一次你帮施瑶离开王府,我不与计较。你是我的阿妹,我允许你下不为例。可是这一次,我府里的人轮不着你管。我若有心上人,自会禀报爹娘,用不着你提。”

谢葭说道:“兄长身边有了姑娘,我为何不能向爹娘提起?”

谢十七郎道:“施瑶只是侍婢,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姑娘。”

谢葭说道:“骗人!兄长明明对她很特别!”

谢十七郎冷道:“我对什么人特别,我心中有数。谢葭,你是不是被爹娘宠惯了?所以在我这儿也敢胡作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