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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难寐(9)+番外

周云易眼中笑意更深。

秋桃在我身后嘀咕了一声:“公主,奴婢听闻周大人至今尚未婚娶呢。”冬桃也连忙点头附和道:“周大人与公主也十分相配。”

我扫了她们一眼,低声道:“休要胡说。”

周云易此人是不错,但我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在宴席上敬我一杯酒我便一见倾心的话,这也不像话。况且自从第五位驸马去后,我就心如止水,再说周云易乃是我朝栋梁中的栋梁,我又怎么忍受辣手摧草。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离我不远的君青琰。

我不由一怔。

原本该在席位上的君青琰此刻不见踪影,我问:“师父去哪儿了?”

冬桃道:“回公主的话,奴婢方才见到君公子离席了,往碧波湖那边走去。”

顿了下,冬桃又道:“公主,奴婢去把君公子唤回来?”

我摆摆手,道:“不必了,就这样吧。”师父喜静,想来是嫌这里太过吵闹了,不回来也没什么,方才见到不少贵女对师父虎视眈眈的模样,我心里头便有一丝不愉悦。

酒过三巡后,我有了几分醉意。

席下的贵女们开始赋诗,一首赛一首的好。我揉揉额穴,觉得头有点疼。秋桃担忧地道:“公主,奴婢去唤人做一碗醒酒汤。”

我道:“不必了,本宫没醉。”

我扶着桌案站起,说道:“你们继续,本宫去外头醒醒酒。”

冬桃扶了我离开宴席,我往碧波湖那边行去。走了些许路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公主请留步。”

我扭过头,一望,是周云易。

我道:“是你呀。”

周云易向我行了礼,方道:“云易有一物要归还公主。”

我微怔。

只见周云易从衣襟里摸出一方鹅黄双面绣蝶的帕子,他轻轻一笑,说道:“云易一直想物归原主,可惜寻不到机会。正好今日前来赴宴能见到公主……”

他递上帕子。

我疑惑地道:“物归原主?”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过这样的帕子?

周云易笑道:“两年前,微臣去星华楼对面的茶肆里品茶,出来时恰好见到了公主,无奈当时人多无法向公主行礼。”说到此处,周云易有些腼腆,他又道:“后来人散去时,公主已经离去,只留下了这方帕子。”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印象了。

冬桃也小声地在我身后提醒道:“公主,这帕子的确是您的。”

我有几分诧异,没想到周云易竟然会将我的帕子保留这么久,更没想到当时在食肆外,周云易竟然见到了我。这么说来,当时我一脸看戏的模样也被他瞧到了。

我轻咳一声,说道:“原是如此。”

我给冬桃使了个眼色,冬桃接过了帕子,默默地退到一旁。

周云易说道:“物归原主了,云易也能心安。”说罢,他又向我行了一礼,而后与我告辞。

冬桃说道:“公主,周大人当真有心。”

我瞅了眼冬桃手里的帕子,说道:“的确有心。”不过区区帕子,他不说我都忘记了。周云易此人的确不错。

此时夜幕将至,夹杂着花香的夜风吹来,我的酒也顿时醒了几分。

我忽然想起我那几位暴毙的驸马,心里头没由来的有些沉重。丢了几年的帕子回来了,可惜我的驸马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第九章

自从第五位驸马跳湖后,我就开始强迫自己莫要去想他们。

其实仔细算起来,我与五位驸马之间也并非像话本中的才子佳人那般你侬我侬,也没到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地步。我的五次大婚,皆因我到了婚嫁的年龄。

第一位驸马是皇兄亲自给我挑的,大婚前我也只见过几回,也没怎么说上话。后面的几位驸马除了第三位驸马之外,也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而到了第五位驸马的时候,我心中更期盼的并非与他喜结良缘,而是我要成亲,我要打破明玉公主的克夫之说。

思及此,我心中愈发沉重。

不远处的宴席飘来丝竹之声,偶尔能听到女子的软声细语,夜色已然全黑,有寒星在闪烁,没由来的我心中一派怆然,对于秋日宴竟有了几分抵触。

尤其是今日之宴,那些胆小如鼠的公子们寻了这么多可笑的措词,马车翻了,受了风寒……

“公主?”冬桃在我身后轻声唤了一句。

我道:“她们开始抚琴了,年年都是如此,赏菊赋诗奏乐,本宫有些厌倦了。冬桃,你进去吧,若有人向你打听本宫,该如何说想必你也晓得。”

见冬桃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摆摆手又道:“不必多说,去吧。”

冬桃只好应了声。

入夜后,山庄里有些凉。我拢了拢衣袖,径自往碧波湖行去。路上遇到行礼的侍婢,我吩咐道:“去做几个小菜,再拿几坛美酒,送到湖心亭。”

我心情不佳,唯有杜康和肉食可以解忧。

碧波湖有个湖心亭,顾名思义,建在湖心处,夏日时在湖心亭里乘凉是再惬意不过。尤其是下蒙蒙细雨时,碧波湖便如同蓬莱仙境一般。

侍婢很快便送了小菜与美酒过来。

明玉山庄里的侍婢都摸清了我的喜好,晓得我无肉不欢,送来的几个小菜皆是肉食。

我见四周无人,干脆用手抓起鸡腿,低头一咬,撕下一块烫热香滑的肉片,佐以美酒,闻得菊香,心中的怆然之情倒也消散了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喝得半醉时,眼前倏然出现一道青影。

眼前摇摇晃晃的,好似地动山摇,我定定神方瞧清眼前一截半旧的淡青衣袖。不用抬眸我也知是君青琰,只有君青琰才会穿这样的衣裳。

我牵唇一笑,打了个酒嗝,说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君青琰先是看了我一眼,而后目光缓缓地落在石桌上。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喝了两坛酒,吃了大半的肉食。

我笑眯眯地道:“师父,我没醉呢。来,我给你倒杯酒,师父和我一起喝吧。杜康当真是好物,喝多了忧愁也跑了,想抓也抓不回来,脚底轻飘飘的,赛过活神仙呢。”

我摸来酒壶,正欲给君青琰倒酒时,君青琰蹙眉说道:“我不喝。”

我的手一顿,但还是斟满了一杯,我道:“师父不喝,我喝。”

我仰脖一饮而尽。

我又打了个酒嗝,醉眼迷蒙地说道:“师父,其实我刚刚骗你的。杜康喝完,忧愁还在,杜康赶不了它走的。可是酒喝多了,脑袋一难受起来便什么也想不起了。”

许是我喝多了酒,我心里头像是有一处装满话语的匣子,轻轻一开,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便藏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我心底在愧疚和自责,五位驸马的死多多少少都与我有关,是我让他们年纪轻轻便丧命黄泉。想起第三位驸马的母亲,我心底就更难受。

我平日里表现得极佳,连皇兄也看不出我心底的难受。

可今夜月色正好,酒意一上来,我便忍不住了。我抓住了君青琰,说道:“师父,我心里难受。”

君青琰沉默许久,才道:“为何难受?”

我又喝了一杯酒,说道:“阿妩难受,阿妩心里不舒服,师父你告诉阿妩,正道大师有没有骗我?我哪里像是有福气之人?我的五位驸马都被我克死了,若没有我,他们现在一定都娶妻生子了。师父你说,他们在黄泉上聚在一起,等着我下去好一起讨伐我?”

君青琰道:“你想多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又道:“是你亲手杀了他们吗?”

我连忙摇头:“没有!”

君青琰说:“既然没有亲手杀人,你又何必介怀?”

我苦笑一声,又道:“是我克死他们了。”

“是,你克死了他们。”君青琰的声音忽冷。我一怔,他冷冷地道:“既然你心中自责,不如跳湖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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