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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昼(70)

气息还未喘匀,顾津回身拉他:“你快上来。”

李道扭身去解安全带,却在这时,下方传来树枝断裂的细碎声响,随后车身突地下沉,那根断掉的树干刺破窗户,朝着李道而去。他迅速躲避,只觉胸前传来剧痛,紧接着那树干险险擦着他脸颊,直穿出后车窗,却终不敌车身重量,连根折断,车子再次无规则向下翻滚。

“李道——”

混乱中,李道听见顾津的叫声,他抓牢靠背,只凭本能向她所在的位置扑去,将她紧紧压在下面。与此同时,他身上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痛感瞬间麻痹大脑,他竟一时分不清到底痛在哪里,或许是后背,或许是肋骨,又或许是大腿。

那一瞬间,李道想,估计这次是死定了。他可以死,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死了,就什么也说不清了。

第47章

躺在幽黑的深沟里, 时间也没了意义。

不知过多久, 顾津先醒来。

四周很静, 静到恍惚, 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梦。

顾津眼前漆黑,呼吸不畅, 身上好似压着千斤巨石,她稍微反应了会儿,终于在潮湿阴冷的氛围中,分辨出一丝热度。

手掌触到一副坚硬胸膛,李道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她上面。

她轻轻推了推他, 小声唤:“李道?你怎么样?”

那人却一动都未动。

恐惧感猛地袭来,顾津不敢随便碰他, 只静静等待,直到上方传来轻浅的呼吸声。

她眼睛有点潮, 死命咬住嘴巴,伸长手臂去够座椅夹缝里的手机。

手机先前开着手电筒, 顾津拿过来,终于能看清所处的环境和身上这个男人。

“李道?”她轻拍他脸颊。

李道蹙了蹙眉。

顾津一喜,又拍两下:“快醒醒,你怎么样了?”

李道朦胧中听到顾津喊他, 意识恢复的同时,大脑被铺天盖地的疼痛占据, 他想答应她一声,出口却是难忍的闷哼。

顾津一惊:“你伤到了哪里?”

“你呢?能不能动?”

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能, 能动,浑身上下都好好的,一点儿没伤到。”

顾津被塞入后排下方的脚踏空隙里,李道在最后时刻扑到她身上,正好将她堵进一个密闭的空间中。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

“你呢?要不要紧?到底哪里疼啊?”顾津连字都吐不轻,她发现自己很没用,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无意中触到他右侧胸口,掌心温热粘腻,借着微弱的光源看去,满手鲜红。

这时候李道还是安慰她:“别怕,皮外伤。”

他试图撑臂起来,可稍微一动,后背的刺痛让他瞬间失语。他左脚卡在驾驶位和中央扶手的缝隙里,大腿应该也有伤,身上散架了般,没一处是好地方。

豆大的汗珠子砸下来,落进顾津领口里。

他先挪左脚,万幸的是并没被卡死,再次起身时,顾津轻轻按住他肩膀:“……你先别动。”

不知何时,她止住哭,脸颊仍是湿漉漉的,却抿紧嘴巴,抬起手机在车中四下照着。无论多么惧怕,这姑娘总能用最短的时间逼自己适应,并用超乎寻常的意志力尝试逃出困境。

他们的车仍是头部略微朝下,扎进草丛中,前后玻璃碎裂开,车尾稍稍扬起。

顾津说:“我先出去,再想办法把你弄出去。”

“当心,有……碎玻璃。”

她应一声,擦了把脸,小心翼翼挪出手和脚,拽住旁侧的安全带,从李道肋下的空隙爬上座椅,歇了口气儿,敲掉后窗多余玻璃,慢慢翻出。

整个过程牵动李道,李道咬牙忍耐,一张脸惨白得吓人。

车子下落的位置并不算糟,周围植被茂密,但还算平坦。车窗破损成网状,前面的两个车门变形比较严重,顾津拉了把离李道最近的后车门,车门仅开启一道缝隙,她用力去拽,却纹丝不动。

“津津……”李道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后备箱有工具。”

顾津赶紧跑去翻找,在边缘处翻出一根两尺来长的铁棍。她把铁棍插入缝隙,左脚蹬住旁边巨石,顺着车门开启方向撬动,几乎把身体全部重量都施加在手中的工具上。

她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力气,或者老天帮忙,略微变形的后车门竟整扇落下,边角刮破她的手臂,但她没时间理会,扔掉铁棍,上前拉李道。

李道借助她的力量艰难爬出,靠向石壁,整个人几乎虚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顾津这才看清李道的伤。他右侧胸口由下往上大面积擦伤,短袖衫破掉,血淋淋一片;大腿上插了块三角形玻璃,鲜血侵染着他的裤子,布料紧紧贴黏在皮肤上。

可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他后背肩胛处还有一个伤口,玻璃更大一些,在连续翻滚中不知怎样伤到他的,更不知深度如何、是否伤到脏器,只见鲜血缓缓向下流淌。

顾津再一次崩溃,捂住嘴巴呜呜哭起来:“李道,你……会不会死啊?”

李道看着她的丑样子觉得好笑,想抬起手刮一下她鼻尖,却有些力不从心:“傻妞儿,”他碰碰她的腿:“快别哭了,哪儿那么……容易就死了。”

顾津跪坐在对面看着他,平时那么霸道嚣张的一个人,现在却满脸痛处,浑身上下都透着虚弱跟疲惫。他强大硬气的样子看多了,这会儿的脆弱就让人特别难受,顾津心口一阵钝痛,哭声更加不可抑制。

“怎么会这样啊……为什么会这样……”她整个人很混乱:“刚才在路上明明还好好的……”

却在这时,林子上方突然闪过几道光束,同时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李道眸色顷刻间恢复清明,关掉电筒,去捏顾津的手,示意她别出声。

光束乱晃,那些声音像封在一个巨大的罐子里,显得空旷而遥远。

有人说:“也不知道这绳子够不够长,吊得老子腰疼。”

另外一人说:“谁他妈叫你开车撞上去了?这么陡的坡铁定没命,看你怎么跟郭老交代,明明说让留活口,到绵州还有重要用处。现在郭老就在绵州,我看……”

“哎呦,别说了兄弟,我本来打算绕到对面夹击,谁想到那么寸,方向盘打偏了,就给人撞下去了。”先前的人说:“老天保佑,下面这几位没有事儿。”

第三人骂道:“别叽叽歪歪的,赶紧找人。”

“我看啊,办砸了咱都活不成。”

“就你他妈废话多……”

李道听个大概,却与这几天心中猜想不谋而合。

他忽地轻笑一声,嘴角那抹弧度苦涩又讥讽。李道略微抬头,根据电筒光束判断,下来大概三四个人,虽然听到声音,但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李道看向顾津,压低声音:“我们得赶紧走。”

顾津一抹眼睛,同样小声:“你行吗?”

“行。”

李道试着活动了下四肢,目光落在大腿上,顿了顿:“去把后备箱的旅行袋取来,带着赶紧走。”

顾津依言照做,回来时觉得哪儿不对,垂下眼,忽然发现他腿上插那块玻璃不见了,他手掌按住伤口,仍有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溢出。

顾津惊住,从来没见过谁对自己这么狠。

李道身体不停地剧烈颤抖,虽然光线不明,仍能看到他额上布满汗珠。

她慢慢镇定下来,要去翻背包:“我给你拿绷带。”

“……没时间了。”

李道下颌线条紧绷,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她衬衫衣摆上。两人此刻出奇有默契,顾津没犹豫,解开下面两颗扣子,抓住边角咬在齿间,用力一扯,撕下一圈儿布料紧紧绑住李道的大腿。

“背上的伤怎么办?”她问。

不知伤势如何,那个位置不敢轻易动。

李道费力撑起身体,咬牙道:“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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