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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昼(61)

他只说:“挺好的。”

顾津抿了下嘴,语气尽量放松:“在一起很久吗?”

“是有点久。”他蹭蹭鼻梁,两人之间忽然没话说了,这种冷场还是第一次。

他清清嗓,转而说:“之后跟杜广美那段儿就有点扯淡了……没什么好谈的。”

顾津仍沉浸在上一个问题里,女人敏感又多疑,他的轻描淡写放在她眼里变成保护和不可触及,现在人已经离去,无论怎样,在他心里都会永远留出一个位置的。

就如同尚家伟,两人虽然不欢而散,最初他对她却是一心一意、呵护备至,她同样也不能抹掉那段过往。

李道问:“你想什么呢?”

她缓过神,又继续垒石头,就着杜广美的事情小声评价:“你们男人没有好东西。”

李道并不辩解。

顾津随口问:“那以前呢?”

李道想几秒,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应该没有了吧。”

顾津没再追问。

李道看她一会儿,把人搂到跟前:“我也一把年纪了,现在可不是随便玩玩。”他想了想:“只有你,你明白?”

他这人粗枝大叶,实在不适合说情话,顾津身上的汗毛竖起来,隐隐想笑,又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刚才那番纠结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沉默一小会儿,她忽然在他大腿里侧狠狠拧了把。

李道“嗷”一声,差点跳起来,刚想发作,顾津又蓦地扬起脑袋,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下:“胡闹的代价,以及,明白。”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李道一点脾气都没了,手掌勾住她的后颈,贴唇吻了会儿:“就你心眼儿多。”

两人一阵腻味,很久之后,沉静下来,感受到湖面吹来微凉的风。

李道看着她垒起的石堆,大掌一拂,将上面那部分抹平,从身后的黑色塑料袋里拿出样东西,插在石堆正中央。

竟是个手持烟花。

顾津眨眨眼:“哪儿来的?”

“婚礼上管人要的。”他顿了顿:“你生日。条件摆在这儿,明年给你好好操办。”

顾津左看右看,煞风景地说:“有点像坟包。”

李道一记爆栗过去:“你他妈就当蛋糕不行吗?”

顾津被他弹得头晕眼花,抚着额头,忍不住数落:“你总是用那么大力气,每次打完我都要缓好一阵儿,疼死了。”

她语气带着埋怨,又少不了女孩子家撒娇的成分,李道很是受用。

他搂着她揉一阵,恨不得把自己整张脸都贴过去:“还回来?”

顾津却抬眼看着他,只轻轻吻了下:“欠着吧。”

于是李道又开始心猿意马,本来坚信自己是主宰,却在潜移默化中,已被这小丫头捏扁搓圆,收得服服帖帖。

顾津挣脱他的怀抱,从兜里取出打火机,将烟花点燃。

呲呲声响中,面前绽放一朵耀眼的“金菊”,把两人轮廓罩进去,明灭的火光中,有些不真实。

李道掏出剩下的,凑过去点燃,分给她几根。

刹那间,周围更明亮,仿佛天上星星坠落,环抱着她,离她那样近。

她笑起来,转过头,李道也在看她笑。

他百无聊赖地举着烟花,如果不为逗她开心,也许这大男人永远不会摆弄这玩意,如今终究肯为一个人改变的。

顾津晃了晃烟花,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个春节,顾维给她扎辫子拽掉无数根头发,她疼得大哭不止。

最后顾维没办法,拿准备包饺子的猪肉馅和邻居换了几根烟花,她终于止住哭,脸上还挂着鼻涕和眼泪,却一抿嘴笑开了。

兄妹俩那晚只吃了顿素馅饺子,但烟花绽放那刻印在彼此脑海里,永远都被铭记住。

顾津恍惚中好像看见了顾维,挪开烟花,面前却只有黑暗的夜。这个人早就没了啊。

说好今天给她过生日,结果最后一个承诺也没做到。

顾津又把烟花放在自己和李道之间,挪开,他在,挡住再挪开,他还在。

她多么害怕他跳进湖里之后不会再回来,离开她,就像顾维一样。

李道察觉到她的注视,勾勾唇:“看什么?”

“李道。”她叫一声。

“嗯?”

顾津稍微低了下头,声音缓缓:“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你分开了。”

第41章

她说这话时, 某个位置忽然响起接连不断的鞭炮声, 邻村不远不近, 只因周围空旷, 声音也好像响彻天际。

两人没在水库边坐太久,李道回林子里找小伍。

顾津本来想跟着过去, 但李道没让,他想和小伍单独谈谈,叫她在车里等。

顾津是不放心的,怕小伍一犟嘴,他那臭脾气上来又开始犯浑, 于是降下车窗,时刻关注那边的动静。

李道走过去时, 小伍还缩在墙角抹眼泪呢,倒是听话, 没跑没闹乖得很。

他在他面前站定,碰碰他头顶:“反省好了?”声音已不似先前失控, 平平缓缓,一时猜不出什么情绪。

小伍心中仍是委屈的,却不敢无视他,闷声应了句。

李道又揉揉他头发, 转个身,拽着裤子在他旁边坐下。

“打疼了?”

小伍稍微扭身, 拿背对着他:“你说呢?”

李道一笑,嚼了片口香糖, 又递给他一片:“瞧给你娇气的,大姑娘啊?能有多疼?”

“你试试?”小伍一梗脖子,气呼呼道。

李道把口香糖收回来,拆掉锡纸,卷进嘴里。和顾津出去一趟,他发觉自己脾气变好了,小伍这样跟自己说话也不以为意,想和他谈谈心,或许真如顾津所言,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李道问:“我还是你哥不?这就记仇了?”见他不吭声,拿手背碰碰他:“要不给你打回来?”

听他这样说,小伍稍微放松脊背,闷声说了句:“不敢。”身体扭回来些,又说:“那你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打我啊,很丢人的。”

“你津姐,怕什么。”

小伍嘀咕:“我也是男人,也要面子的。”

李道笑了笑:“行,算我错了,是我没顾忌你小男人的脆弱心灵,让你津姐看笑话了,哥给你赔不是。”

“什么小男人,这明明就是歧视。”他小声抗议。

李道没理他那茬,“你胆儿挺肥,知道我和顾津好着,还当她的面儿管我叫姐夫?”

小伍有些心虚,眼睛贼溜溜地瞟他一眼,没敢吭声。

李道冷哼:“你他妈成心的,就冲耍这点小聪明,打你一顿也不冤。”

伍明喆内心不服,同时又为姐姐感到委屈。

被郭盛追杀那天看见两人在车里亲吻,伍明喆当时就觉得李道这人太滥情,他和杜广美之间是交易关系,两人没感情,大家都是男人,他基本能理解。但李道对顾津显然是上了心的,他们感情越好,他就越觉得对死去的姐姐不公平。

伍明喆承认这想法挺偏激,本来忍着,但今天事赶事,闹不清什么心理,他嘴上一时没了把门的,那声“姐夫”就喊了出来。

伍明喆索性照直说:“我怕你忘了我姐姐。”

李道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挑着眉尾看过去。

他并没打算同他讲两人之间的纠葛,只说:“提起你姐我正好问问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小伍猜不透他这话是何意,还是规矩答:“行动的时候吊索出了意外。”

“意外?”他嗤笑一声:“我曾经也觉得是意外。”

小伍更加困惑,也忘了跟李道别扭了,避开身上伤口,呲着牙坐在他旁边。

已经入夜,周遭的黑又浓稠几分。

穿过树干的间隙,能看见普拉多的车尾,再往远是那片宁静的水库和高远的天空。

周围声音很单一,只有风扫着树叶飒飒作响。

李道两肘搭在膝盖上,双手随意握着,目光定在某处,心思深得让人无法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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