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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679)

作者: 阿琐 阅读记录

苏麻喇道:“这四年多,不管他如何大开杀戒制造冤假错案,皇上都忍着,于是太平无事。可您看,今天就这么一件事,他几乎要把天都翻了,听说乾清宫外有小太监都吓得尿裤子了。往后,若再有什么事,奴婢真担心……”

玉儿安然喝着茶:“他真闹到弑君的那一步,也就到头了,我对范文程说过,我愿大清的忠臣,都能善始善终。”

她放下茶碗,问:“坤宁宫和翊坤宫要加紧修缮,所有家具器皿一概换新的,再有……那俩孩子,在家可安好?”

“一切都好,不过……”苏麻喇道,“奴婢原想,这是家务事,不该咱们多嘴。”

“怎么了?”

“赫舍里府上的光景,和钮祜禄一族,是天差地别的不同。”苏麻喇道,“倒也不是皇后和妃子的差别,这两家人从骨子里就不一样吧。”

苏麻喇告诉格格,两府对待自家孩子的态度,和新皇后新妃对待家人的态度等等,十分地心疼灵昭,她是个被家族摆布利用,得不到半点关爱的孩子。

“这要不是生了漂亮脸蛋子,只怕庶出的小女儿,随便就被遏必隆拿去送人。”玉儿叹道,“虽说八旗秀女不得擅自婚配,可他们只要正经和朝廷禀告一声,我们也不会为难他们,该嫁也就嫁了。所以啊,那孩子自己争气,争到了这个命。”

“将来日子久了,不同的性情必定给各自带来不同的境遇。”苏麻喇道,“这紫禁城,又该热闹起来。”

玉儿道:“上回说,为玄烨选暖床宫女的事,你也放在心上,但这回是后妃先进宫,所以这事儿到时候,还要和她们讲明白。”

“奴婢记下了,已经在留神挑选。”苏麻喇笑道,“倒是挑花眼了。”

“只要不是歪瓜裂枣就成,不必挑太漂亮,难道还压过一后一妃不成。”玉儿道,“老实忠厚,最要紧。”

“是。”

“舒舒和灵昭进宫后,坤宁宫有的,翊坤宫也要有。”玉儿说,“不要厚此薄彼,更不许底下的太监宫女,拜高踩低,惹是生非。”

九月,皇帝大婚,因之前福临先后两次大婚,大婚礼仪已十分完善,又逢天公作美,顺顺利利地便将新皇后和新妃迎进门。

玄烨在太和殿宴请众臣,玉儿和太后在慈宁宫招待女眷,宫里第三次摆这样隆重盛大的宴席,终于不再是一群蒙古人张扬霸气地坐着,果然新气象。

而太皇太后决心不再娶蒙古皇后,至少得到了大部分满洲宗亲的认同,这一步,把因为四大辅臣不出自宗亲而散了的人心,收回三四分。

太和殿和慈宁宫热闹的时候,新娘子们,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宫殿里,从此这里就是她们的家,这一生一世,都要在紫禁城里度过。

舒舒脑袋上的朝冠,华丽而沉重,总早到晚一整天,各种繁荣复杂的礼仪,将十二岁的孩子折腾的够呛,可她还是顶住了。

宫里派来为皇后梳头的侍婚福晋,被要求为她留着刘海时,有些为难。

人们往往将额头饱满,天庭宽阔视作福气,侍婚福晋劝说了几句,舒舒却大方地说:“我额头上有疤痕,一国之母的仪容很重要,我不想露给别人看。”

如此,朝冠之下的舒舒,依然梳着刘海,在一个个光亮饱满的大脑门之间,格外显眼。

今晚玄烨不会来与她行周公之礼,但合卺之礼不能免,到吉时,玄烨就该来了,来了之后,还要走的。

“皇后娘娘,皇上那儿已经起驾了。”宫女前来禀告,恭敬地说,“请娘娘稍作准备,娘娘,您要喝茶吗?”

舒舒含笑婉拒,从容地坐直了身体。

很快,门前人声响起,仿佛几十个人涌进来,但都止于殿外。

最后进门的,只有皇帝,舒舒用心记下了他的脚步声。

宫女们迎上前,伺候皇帝准备行合卺之礼,而在这之前,玄烨要先掀开喜帕。

“请皇上为皇后娘娘掀开喜帕,从此称心如意。”侍婚福晋送上挑开喜帕的秤杆子。

“用手吧,这东西戳疼了皇后怎么办。”玄烨突然这么说,在一众人的惊讶下,他用双手掀开了舒舒的喜帕。

舒舒也很惊讶,一时忘了低头,满眼都是皇帝的脸。

这些年彼此见过几回,这还是头一次凑得这么近,看得这么久,烛火朦胧了他脸上的麻点,将英俊的眼眉凸显出来,他长得很好看。

又或许因为,这世上没有比笑容更好看的,他那么温和地笑着,迎接自己成为他的妻子。

他们还小,在懂得情爱之前,先学会了责任。

“皇上。”舒舒开口,“福晋们,还等着呢。”

众人便围上来,将帝后的衣袍系在一起,端来合卺酒,端来子孙饽饽,一项一项礼仪之后,终于要散了。

但不同于过去两次大婚,这一次,皇帝也要跟着走。

“同心结怎么办?”

“要不拆了?”

“怎么能拆呢?”

侍婚福晋们窃窃私语,皇帝要走的话,衣摆就要拆,可这样似乎很不吉利,因为此番大婚特殊,众人在婚前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偏偏这件事到了眼门前才想起来。

“怎么了?”玄烨见几位婶母伯母和嫂子们面露难色,问道,“还有什么礼仪没做足?”

康亲王福晋跪下道:“皇上,您等下要回乾清宫,您与皇后娘娘衣摆上的同心结,该如何处置?”

玄烨低头看了看,又看看舒舒,微微一笑:“朕把龙袍脱下来,摆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舒舒顿时脸颊通红,点了点头:“是……”

第723章 别辜负了四季风光

在新娘娇羞而好奇的目光下,玄烨起身展开双臂,等候在一旁的大李子立刻上前为皇帝宽衣,龙袍被脱下了,而同心结完好无损。

这脱衣裳的情景,让舒舒想起了那年元旦,她被石榴姑姑带去换衣裳,皇帝从外头闯进来时,也是这样站着,他连衣裳都不会自己动手脱。

但事后爷爷告诉她,这是规矩,皇帝不用动手做生活起居中的任何事,是规矩。

“朕去乾清宫休息了,就在前头,中间隔着交泰殿,没几步路。”玄烨温和地说,“若有什么事,就来乾清宫,叫太监领你来。”

“是。”在玄烨的笑容里,舒舒越发放松,离榻福了福身,“请皇上早些休息。”

玄烨道:“明日早朝后,朕就去慈宁宫请安,你先过去,朕等等就来。”

彼此和和气气,都是大方开朗的孩子,玄烨随便披了件袍子,就离去了。

宫女们这才来侍奉皇后更衣,她的喜服也被小心脱下,龙袍凤袍结着同心结,被安置在床榻上,舒舒躺下前,又看了一眼。

随着各宫灯火熄灭,热闹了一整天的紫禁城终于恢复宁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慈宁宫这儿,玉儿见苏麻喇喜滋滋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嗔道:“你的嘴角快咧到耳根去了,就这么高兴。”

“提心吊胆了几个月,就怕横生枝节。”苏麻喇说,“赫舍里一族终究了不起,顶下来了,不然天知道,能不能顺利举行大婚。”

玉儿道:“不错,这恰恰是我看中索女孙女的缘故,但……”

这大喜的日子,格格脸上却露出忧心,苏麻喇不得不收敛笑容,问:“怎么了?”

“一则,索尼年迈,赫舍里一族将来什么样,无法预估。”玉儿神情严肃,“再则,舒舒这孩子,是会把心交给玄烨,还是留在家族里,你我又如何知道。”

“是啊……咱们那儿来的格格,好歹离家远,往来书信也差着好些天。”苏麻喇道,“这会儿皇后和娘家,不过是隔了一堵宫墙。”

“自然,我们也别这么悲观。”玉儿道,“多留个心眼便是了,皇后也不能不为皇帝着想,没有了玄烨,她做哪门子的皇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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