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倒真被你猜中了。
王嫔叹道:“说句不中听的,我宁愿万岁爷此刻仙去,尘埃落地,总好过提心吊胆。”
反正以她的出身,孩子们注定无法继承大统,当个富贵王爷就很好了。
言毕才发觉这话太放诞了些,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匆匆离去。
甚至忘了叮嘱云莺保守秘密。
云莺失笑,看来她这张美貌蠢货的脸,的确不容易叫人起戒心啊。
四爷进舱房时,就见云莺闷闷坐在床头,“怎么不似往常出去垂钓?”
记得刚上船那会儿,云莺跳脱得跟什么似的,吵吵着要钓鱼,还特意挖了许多蚯蚓养在缸里当成鱼饵——可惜时气太冷,没几天就死了大半。
四爷笑道:“早知道该用火炉煨着的。”
“那就成蚯蚓干了。”云莺撇撇嘴,为这不切实际的提议。
四爷也没同她计较,兀自懒懒躺着,眼皮耷拉下去,这几日应酬太累,偏他素日亦不算强健,虽吃了太医开的眩晕方,脑子里仍有些飘飘荡荡的。
当然不知这是前庭神经过于敏感的缘故。
云莺沿着他的眉骨一点点往下描摹,从挺直的鼻梁,到轮廓分明的下巴,任性游走,跟作画似的。
四爷忽然抓起她的手,反手将她压在身下,板着脸道:“胆子见长,当真以为爷治不了你了?”
云莺当然不肯束手就缚,屈起膝盖往他腰间一顶,趁他松懈便去挠四爷胳肢窝,无论男女此处皆是软肋,小样,谁怕谁啊!
两人胡闹作一团。
另一头弘曜拎着只张牙舞爪的大青蟹就要来向额娘献宝,哪知还未进门便听见欢声笑语,可巧挽星过来,连忙拦住,又趁机道:“小主子,奴婢帮您放生了吧,瞧它多可怜呀。”
弘曜摇摇头,很有城府地道:“姑姑,您转移话题的本事太生硬了。”
就算怕他闯进去,也不用拿杀生当借口吧。
挽星:……
第112章 疑心
那只青蟹最后清蒸进了挽星的胃里——没办法, 这时节的蟹远远称不上膏肥黄满,当然不能奉给主子,而小阿哥脾胃娇弱也吃不得这些。
至于她自己说的放生……她真的有说过吗?古语云, 酒肉穿肠过, 佛祖心中留,她分明是在悟道嘛。挽星理直气壮拍拍肚皮,并惬意地打了个饱嗝。
不过弘曜的聪明早慧着实令她吃了一惊,这小子连那件事都懂,莫非偷偷看过闲书杂书了?她该不该给侧福晋提个醒儿?教育得从娃娃抓起呢。
但一来她没证据,二来, 弘曜才会表演呢,在他额娘面前就是一副天真无邪模样,任凭云莺将他揉来搓去都不还手——天知道这小子最气小丫鬟捏他脸的。
屡次试探无果后,挽星只能感慨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己竟被个小屁孩耍了。
但, 弘曜讨人喜欢的本事却是真的,别看挽星嘴上气鼓鼓的, 疼他半点不比云莺少,而同行的嫔妃也无不将其视若至宝:别人的皇子都是竞争对手,可孙子就无妨了,到底隔着辈呢。
而弘曜嘴又格外地甜,逢人便唤美人姐姐,反正他对宫里不熟, 搞不清辈分也正常。
弄得那些祖母级的娘娘心花怒放, 抱着他便用力亲上一大口, 末了又往往掏出随身的臂钏、金锁、长命缕之类相赠,见面礼不能不给呀。
于是弘曜每每满载而归。
而云莺当然体贴地帮他收起, 以前没发现儿子有这项本事,活脱脱一个聚宝盆嘛。
康熙听闻之后亦起了好奇,自家孙辈里竟有此等人物,于是下诏让老四将弘曜带去见他。
云莺有点紧张,被康熙看上可不是好事啊,瞧瞧王嫔,就因为康熙多疼小儿子点,便怕的跟什么似的,唯恐有人要害她,上了船便茶饭不思。
四爷宽慰道:“只是见见而已,无妨。”
云莺一想也是,像什么康熙喜欢弘历才传位给雍正这一类的浑话,她只做笑谈,谁会疼孙子超过儿子?何况皇位继承这等大事,更容不得半点马虎。
不过还是叮嘱弘曜记得藏拙,别太出风头招人嫉恨。
弘曜无奈摊着两只肉乎乎的小短手,“额娘,儿也无拙可藏呀!”
真正的天才三岁能画五岁能诗,甘罗十二都拜相了,他现在连一篇论语都背不全,显然还差得远。
像皇爷爷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擒鳌拜平三藩灭噶尔丹,这才叫妥妥的天纵英才,谁人能望其项背?
云莺:……说的也是。
转念再看儿子满脸真诚的模样,心想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也算另种层面上的天才。
至少不用担心他言谈有失惹恼康熙了。
四爷将弘曜带去皇玛法跟前便识趣告退,弘曜亦不怯场,娴熟地自报家门,转头跟榻上的十八阿哥胤衸击起掌来,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论辈分胤衸是他的小叔叔,可弘曜好歹痴长几岁,自然得负起照顾责任。
康熙看着饶有趣味,“你怎么会带孩子?”
弘曜叹了口气,一点也不避讳上头有个傻子二哥,往常都是他带着二哥玩,自然轻车熟路了。
康熙旁敲侧击,三言两语便已探得经过,原来老四府上竟有这样复杂的内情,原本他也有些听信谗言,觉得老四宠妾灭妻以致内帏不修,如今瞧着,瓜尔佳氏或许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而弘曜也并未多说福晋与李氏坏话,他只是个孩子,大人的纠葛与他何干呢?他只同情两位兄长,都是投胎没投好,叫生他养他的人给害了,弘晖的心症,以及日夜不断的勤学苦读,生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弘昐虽然留得性命,可却烧坏脑子,迥异常人,往后分了家也不知谁来照顾。
弘曜是打定主意把他当亲哥哥的,日后娶的福晋,即便是阿玛跟额娘亲自选定,倘若敢嫌弃他这位残疾二哥,他也绝不会接受。
康熙看着他一副小大人模样,轻轻叹道:“还是你懂事。”
朕的儿子们却不懂得,为了那张龙椅斗得如火如荼,早已将亲情天伦抛诸脑后。
联想到索额图拘禁后太子种种失态表现,康熙心内愈发郁卒,他以为如此能叫太子清醒些,岂料却起了反作用。
胤礽,你便这样等不及么?
弘曜回来带着大包小裹,大半是康熙命魏珠包起来的吃食和玩具,此外便是一小匣金珠子,算是今年的压岁钱:至于其他孙子为何没有,谁叫他们不来拜年的?
而云莺也得了两道赐菜,一道清蒸鲈鱼,一道溜鳝段。
但都不是适合小孩子吃的,云莺只得另外叫厨房准备个虾仁蒸蛋,这厢又把弘曜叫到跟前,问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皇爷爷怎会给许多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