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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三江商女(46)

烈日骄阳顺着敞开的窗户洒落在上等的织金地毯上,岳小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在数九严冬。

刚刚她顺着齐睿白的话故作镇定,却不料其中有诈。

如果所说的人不是晏北寒,她便不会这样轻易地落入陷阱。

如果不是他……

岳小舟扬起头,倔强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笑容,可齐睿白没有给她辩驳的机会。他站起身来,优雅地舒展群青色的长袍下摆,笑着说道:“小王事务缠身,失陪了。”

看着齐睿白临走前眼神中的嘲弄,岳小舟的理智几乎徘徊在了崩溃的边缘。可是她很快恢复过来,依旧和齐源谈笑风生,聊着婚礼前琐碎的事宜。

渀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岳府在暗夜中像是睡着了一般。

岳鸢看到家的轮廓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岳小舟只是沉默不语,神色冰冷地没有半点生气。

也许是太累了,岳鸢这样想着,心焦不已。回去让半夏伺候小姐沐浴歇息,好好睡上一觉。她打定了主意,今晚回府后,无论如何也不让岳小舟进书房一步。

走下马车,陈管家一如既往地迎了上来,今日还没有听府上的事情,岳小舟忽然想要任性一次,她想倒头就睡,想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听到的所有话。

“府上的事明日再说,”岳小舟快步走入府门,“让半夏准备沐浴更衣。”

岳鸢松了一口气。

忽然,岳小舟停住了脚步。

前院中,苍白的月光勾勒出颀长的剪影,晏北寒站在那里看向自己,阴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晏北寒失算,也将是最后一次。

看到他的一瞬间,岳小舟只有这一个想法最为真切。

“你怎么还没睡?”她露出相敬如宾的笑容来,当做一切没有发生,“有事?”

棋子就是棋子,她今天所有的痛苦都只源于她对一枚棋子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那么,她只需要斩断这纠葛,便还是从前那个自己。

笑。

岳小舟在千疮百孔的心底对自己低语,笑。

“你身子不舒服?”晏北寒没有回答岳小舟的问题,他不喜欢她此刻脸上平静却疏离的笑容,他好不容易才让这从前总挂在她脸上的笑变成了另外一种,可如今为何又变了回来?他走上前去,站在她的面前,审视这张绽开着微笑的脸庞,心底一寸寸变凉。

“喝了点酒,”岳小舟低头浅笑,“风一吹头有

些疼。”

“我没有别的事情,只是看你一直还没有回来,有些不放心。”晏北寒牵起岳小舟的手,她没有抽回,可从指尖到手心却都犹如玄冰。

“你放心,”岳小舟抽出手,压在他的心口,“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晏北寒一怔,薄唇紧抿成没有弧度的线。

岳小舟的脑海里回荡着那句她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记的话,你要的不止如此?没有关系,既然是交易,她便不怕自己给不起岳文谦舍得的代价。

“你喝了很多酒?”晏北寒想伸手去扶岳小舟,虽然他知道她的酒量很好,看起来步伐也稳健,可他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早点休息。”岳小舟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大小姐自己知道还不至于……可是这话嘛……是从那谁口中得知呀呀呀呀……小晏你完蛋了!

不过……小晏才不是省油的灯!

☆、34一语梦成谶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沙砾细腻的河滩上,她靠在父亲温暖的怀里,和煦的阳光笼罩着不远处蜿蜒流淌的溪水,身后三角叶杨繁茂的枝叶为他们带来阴凉,仆人们被遣开,她紧握着一个柚木的人偶,手心都攥出了汗水。

那时她多大?

七岁?八岁?

岳小舟不知道。

梦里她变成了一团温暖的空气,静静地徘徊在记忆中的影像前。她还记得这个画面,那时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个有父亲的孩子。

“出来踏青你也带着这木偶,和爹爹在一起就这么没意思?”不知是不是阳光的缘故,父亲的声音也懒洋洋的。

“我怕他跑掉,”她气哼哼地说,“之前的那个就跑掉了。”

父亲揉着她细软的碎发,笑着说道:“一定是你忘记放在哪里了。”

“没有,”她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虽然她明知道那是个错误,但既然无可挽回,又为什么要道歉,“我没有。”

“好,就算是他跑掉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跑掉?”父亲的耐心就像涓涓的溪水,轻轻地流淌过河心的顽石。

“他贪玩?”她撇了撇嘴,不敢肯定这个答案。

“你到哪里都抓着他不放,一点自由都不给他,可小舟,即便是木偶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他是木偶,我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跑了是他不对,爹爹你为什么要怪我?”她觉得好委屈。

“我没有怪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占有欲太强,这算不上一个优点。”父亲愣了愣,似乎是觉得自己不到十岁的女儿还听不懂这话,于是直起身,随手抓了一把浅滩上的细沙,“看,想要留住指间的沙子,你要轻轻地捧着,可如果你握得太紧……”他用力合上五指,细沙顺着指缝流回到了浅滩上。

她盯着父亲的手,直到最后一粒沙子消失不见,不甘闪过乌黑晶亮的杏眼。

“爹爹说得不对!”

“哦?那你试试看,看看能不能留住这些沙子。”父亲弯起嘴角,把手掌上残余的沙砾拍掉。

她倔强地扬起小巧的下颚,从怀中抽出了云锦莲纹丝帕,包起一团沙子后提起来,得意洋洋地在已经愣住的父亲面前晃了晃,“看!”

“可是水呢?沙子固然纤细,但始终有形,可小舟,有些人就像那流水一样,即便你再怎么囚禁,他们也终会流入大海。”

“如果是竹筒呢?”她不肯服输,“竹筒就能困得住水!”

“他会蒸发得一干二净,最后变成雨,再回到大海中去。”父亲的手掌覆上脸颊,比阳光还要温暖,“所以,你要成为这河道,让流水按照你的意愿肆意奔腾,你让他们在哪里入海,他们就会在哪里入海。”

她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可要让她松开手里的木偶,变成河道又有什么意思呢?木偶可以玩,流水不过是流水而已。

父亲抱起她,树叶在这时沙沙作响,她抱紧父亲,可是身上好冷啊,就像吞没过她的流水,无情,残忍。

岳小舟慢慢睁开眼,窗外阳光明媚,甚至有些刺眼,她在书房的厢房里睡了一个好觉,因为又梦到了爹爹。

可是爹爹,您可知就算女儿真是河道,也会被流水侵蚀。我已学会去掌控,可为何心里会觉得痛?

岳小舟听到树叶沙沙的响声,空空荡荡在左手腕轻了许多,她套上了一个碧鸀的翡翠手链,虽然凉意沁人,但感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