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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三江商女(36)

晏北寒拢好发,蓦然抬头,一抹月白身影撞入视线。他微启了唇,直勾勾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岳小舟。平日的她穿的都是衣料、绣工都极好的衣裙,但因事务繁忙,就从不施粉黛,也不加赘饰。若说往常的岳小舟素雅得犹如一幅泼墨山水,那今日的她就是荒芜之地傲然挺立的一朵娇花,彻底惊艳了他。

晏北寒还未回魂,岳小舟已移步向他走去。

曳地的雪缎裙随着她轻盈却不失稳重的步伐微扬,会让人错以为是纯净剔透的湖水漾起了层层涟漪,微微起伏的胸前,月白色抹胸上一朵朵银丝暗绣的棣棠花活起来轻颤着花瓣。在酡颜霞锦罗裳的衬托下,迎着阳光的肌肤,泛起雪白的莹润光泽,腰间银色的宽锦宫绦上精致的描金花纹忽隐忽现,更生出一种别样魅力。

今日的岳小舟,三千青丝绕成利落的随云髻,顶端嵌了一颗冰种白玉珠的红玉雕花簪斜插在髻间,与同为红玉嵌珠的耳坠极为相配。她黛眉轻扫,不妖不娆,即便身着如此华丽的盛装,也不失她岳家当家该有的气势与威仪。

“等一下,”岳小舟叫住岳鸢,丝毫没有发觉晏北寒的眼神几乎镶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皱一皱眉向立在原地的晏北寒走了过去,弯腰拿起他腰间的挂佩,“不要这个了,阿鸢。”

岳鸢一愣,快步走上前来,见岳小舟又点了点头确认,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佩来。看清玉佩的一瞬,晏北寒便惊愕的说不出话来,那并不是玉佩,而是太岳岁寒的把牌!

“这样就对了,”在晏北寒愣住的时候,岳小舟已经将原来的青玉翠佩换成了太岳岁寒,她直起身来,对着晏北寒粲然一笑,“我不信还敢有人为难你。”

看着岳小舟灿烂的笑脸,晏北寒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心湖,沉沉地坠到了底。心潮起伏,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明知她是为岳家才这样做,可他竟还为此沸腾了心绪。他垂下眼眸,视线却落到缠绕在岳小舟左腕的那串琥珀珠上,最终所有波澜化为一个和悦的微笑。

“小姐,车马备好了。”陈管家说道。

“走吧,”岳小舟觉得晏北寒有些奇怪,或许是紧张吧,他恐怕没有面对过雅集这样讲究颇多的场合,于是安慰地拉了拉他的袖口,“你不必担心,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晏北寒点了点头,宽大的袖袍下隐蔽了轻颤的指尖。

五月中旬正是三川城晴日方好的时令。出了三川城一路向东,便是以秀丽闻名东陆的幽涧山。一路上鸟语花香,满目皆是苍翠碧影,岳小舟在马车中无心欣赏美景,将雅集上应当注意的事情一件件讲给晏北寒听,而不管她说什么,晏北寒都郑重地点头。

马车外渐渐喧嚣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幽涧山脚下。停车后晏北寒先行下车,让岳小舟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一片蓊郁中,粉墙青瓦的别苑显得清幽静谧,“幽涧山墅”四个字的匾额也飘逸流畅,晏北寒抬眼看了许久,对岳小舟轻声说道:“这似乎是本朝文宗皇帝的墨宝?”

“没错,这里曾是当年云家的一处避暑别苑,文宗皇帝曾御驾亲临过,云家没落后被危月楼的许老板买下修成了专供游玩休憩的山墅,常有大户人家短居此地当做游乐。”岳小舟说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四下看去观察着是否都是之前熟悉的面孔,果不其然,三川城的贵胄豪门,世家官宦无一不至。

钊王齐睿白的面子还真是大。

岳小舟在心底冷笑,忽然听到一声“小舟。”她与晏北寒齐齐看去,原来是岳文谦向着二人走了过来。

“小舟,你今日和北寒可堪称一对璧人啊!”岳文谦面带笑容,可是目光却犹如刀割一般剜过晏北寒腰间的太岳岁寒,“仲泽在曲觞台替钊王摆宴,让我替他问声好。”

“钊王果真器重表哥。”

“其实我也有心趁着雅集为仲泽选一门亲事,之前因为你……”岳文谦扫过晏北寒一眼,尴尬地笑了笑,“他耽误了不少结亲的机会,这次恐怕要麻烦你帮忙参详了。”

“表哥的大事就是岳家的事,我当然不会不管,只是还要表哥自己过眼才行。”岳小舟暗藏怒意,她怎么会听不出岳文谦挑拨的意味,只是现在还不是翻脸算账的时候。

紧接着又过来几个穿着华贵的人与岳小舟打招呼,与此同时,他们的目光先是打量晏北寒,而后又恭恭敬敬地以“晏公子”向他问好。每个人的目光掠过他佩戴的把牌时,都是一脸愕然和艳羡。晏北寒明白,他算是彻底的狐假虎威了一次。每一次有人走过来前,岳小舟都在一旁告知他此人的家世和地位,晏北寒发觉前来雅集的名门闺秀望族仕女之多,容貌胜于岳小舟者也不在少数。可晏北寒觉得,那些美貌女子都不及自己身边的她气度高雅仪态万千。

“那是三川齐家的夫人和嫡长女齐悦薇,”岳小舟看到一身鹅黄色的高挑女子在远处携了母亲走过,眉头不禁轻蹙,介绍也有些漫不经心,“齐家是皇族分支却没有爵位,三川城周围三分之一的庄园都在他家名下,与我们家的生意往来也很多。”

☆、鸿门风波宴(下)

“你不喜欢她?”晏北寒听出岳小舟的语气有些问题。

“我不认识她,”岳小舟故作轻松,“齐家的生意是她爹负责,我又不是世家的闺秀要在平辈间交往,自然只认识和我有生意瓜葛的人。”

岳小舟说起谎来早已是如履平地般娴熟。其实她清楚得很,在前一世里,岳仲泽在齐睿白的安排下娶了齐悦薇,这也是岳文谦依附齐睿白的一步棋。当年她根本没有参加这次雅集,直到齐睿白做媒主婚后才知晓。

为时已晚么?岳小舟并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她不想过早将这二人逼到绝地,那样只会更激发他们想除去她。如今,要让这两人渐生嫌隙,确保他们难以毫无芥蒂的联手,她再来逐个击破。

但让这两个人生出嫌隙来倒是不难。

岳小舟沉住心,一棵黑暗的种子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她却没有注意晏北寒在一旁已经看她沉思了许久。

“你在看什么?”岳小舟回过神来,看向晏北寒。

“今日你比在这里的世家女子都美……”晏北寒说完就后悔了,岳小舟这样女人绝不会把这样的赞美当回事。果然,岳小舟只是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小臂,“下次记得夸我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赚钱。”

二人一路应接着问候,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幽涧山墅后院的曲觞台。曲觞台大约高出绿荫一丈,由一块块白玉石铺就,上面凿刻出小溪样的水渠,引了一旁的山泉水流入,中央是莲花样的浮雕纹路,极为奢靡。

大多客人都已就坐,岳小舟放眼看去很快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一身玄青色常服的齐睿白。岳小舟忽然觉得有些讽刺,此刻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曾想要她死,她唯一的长辈要她死,她面对的男人也要她死,日日夜夜,她所面对的就是这些人啊。一抹苍凉的笑容浮在脸上,岳小舟虽然觉得凄惶但并不迷茫,选择遗忘就意味着选择死亡,是他们将她逼到绝路,自然也要亲自品尝这份自作自受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