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关于封地治理的若干意见(160)

孟苍舒听着也感慨,荀崎这人,脑子其实不大好用,但实在听话,根据李丞雪的说法,荀崎和一众武将军功的勋贵们,本就与太子殿下自从龙于微末时已有交好,这么些年也是礼尚往来,听闻太子出事,大多也是不信。加之李丞雪和萧闳从旁言语,荀崎也担忧若是真出了岔子,太子殿下受屈蒙冤,不管是谁顺利继位,对他们这些和东宫走得近的勋贵都无有裨益,索性暗中出手,看看到底皇宫较量如何。

萧玉吉知晓此事,先是大惊,而后知后觉道:“软禁大哥或许根本不是所谓父皇的意思,而是有人假传圣旨!”

“我也不以为圣上会如此对太子殿下。”孟苍舒这时才开口,为两个惊魂未定的人梳理情绪与客观事实,“如果真是圣上下旨,何不在太子殿下入宫时便先拿人下来,反而让其回到东宫去?东宫本就有卫士与武威军,如果太子殿下真是凶手,那一时兵变,岂不节外生枝?在我看来,不过是有人想拿此事,真的诈太子殿下一回,好教殿下自乱阵脚,再加上有东宫的谋臣从旁煽动,真冲冠一怒杀出东宫去,无论是不是太子殿下下毒,那必然也是谋反之罪死路一条。”

“确实有谋臣当即劝我杀出重围直逼皇宫……”萧秩暗道孟苍舒千里之外亦能运筹帷幄,知晓此次他绝地反击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二人手上,于是当即落下泪来,竟撩起下摆,给妹妹与孟苍舒跪下,“我奔走在外,实在不孝,如今落魄至此,唯有你们二位可以匡扶社稷,好让我回抵京师,去面见父皇,以尽人子之孝……父皇他到底如何,我实在……我不知情形,实在寝食难安……”

孟苍舒可不敢受这一跪,他赶忙和萧玉吉一道扶起太子来。

太子有很多说辞,比如许以重谢,比如答允前程,可偏偏说得是是孝义,可见这一路他早有打算。

但孟苍舒并不怪他动这个心思,因为如果是自己,想来也会如此行事。

“殿下于公主殿下是兄长,于我是知遇之恩,于圣上是孝子,于天下是东宫。无论于情于理,臣都会助殿下一臂之力,请殿下千万不要自伤,当务之急,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且不可打草惊蛇,暗中回到京师,才能真正制胜。”孟苍舒已经想好了办法,只是这次,他没有确切的把握,但也没有其他路可走。

“咱们从这里发兵,只说有人矫诏,而我等勤王清君侧,如何?”

面对急切的太子,孟苍舒格外耐心道:“不可。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前些日子我们这里也收到了圣旨,圣旨上说皇子降生是吉庆之隆,要良川王殿下亲自抵京觐见。”

萧秩不明白孟苍舒为何说这个,忙道:“宴饮那三日,父皇确实与我说过,该是要几个弟弟一并进京,一来我们一家人也该借此团聚,二来几位弟弟都未拜见过母后,自当亲贺才是天下为孝的表率。这想必是父皇尚能自主时所发。”

“不,这正是问题所在。”孟苍舒直言道,“请恕臣不择言之罪,敢问太子殿下,新皇子身体如何?”

“那孩子……是早产,不过还算康健,哭声虽不甚洪亮,但也算精神。”萧秩自己膝下已有子嗣,自然清楚孩子的事情,但却不明白孟苍舒问此的用意。

“其他王爷或许都没有收到圣旨,只有良川王收到点名的旨意,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恕臣直言,良川王殿下年幼,论英明吏治,尚且言之过早,若论与圣上的父子轻易,大概圣上只在殿下出生时抱过一两次,殿下满岁便离开京师,哪有什么亲情可言?既然如此,为何一定要殿下一人入京呢?”

这种启发式的点拨让萧玉吉醍醐灌顶,可紧接着便是脊背发凉,她唯有这一个弟弟是真真正正的血亲,当即道:“若是父皇有个意外,而身体不好的新皇子夭折,想要把持朝政,那还需要一个幼主,弟弟足够年幼,我们一家也没有什么外戚,简直太好掌控!”

太子大惊,只道:“难道说父皇已经……”

“臣的意思是……请二位殿下先做好这个准备。”这时候也没必要不说实话了,“圣上想必已造弑君之害……”

就算父亲是皇帝,与二人有过芥蒂和猜疑,但萧蔚却实实在在做过他们尽职尽责的父亲,两人的弓马都是父亲手把手所传授,即便战乱之际,他们也被父亲带在身边,得到了优渥的教育和保护……即便之后权力改变了一家人的亲情,但这一刻,萧秩和萧玉吉只是听闻噩耗的子女,两人呆呆的站着,许久,萧玉吉才感到脸颊一片冰冷。

而萧秩,早已泣不成声。

父亲对他,不管是亲恩还是皇恩,皆重于泰山。

他五内俱焚,缓缓跌坐在地,回忆起那日宴饮,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得是,第三日宴毕,他送父皇回寝宫,父皇在路上虽是面有醉意,但口齿仍然清晰。

“太子……朕的秩儿……别怪爹偏心。”

用词亲昵让君臣危险的谈话氛围瞬间变为父子的贴心,萧秩也忙道:“父皇对儿臣之看重,儿臣不会轻重不分的,阿倧也是儿臣的弟弟。”

“朕好久没这样开心,上一次……还是你娘生下你,哎……朕第一次做爹,接过你的襁褓,好不手忙脚乱,稳婆骂了爹三四次,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抱得不舒服,你还大哭,爹满头都是汗……急得都快哭了……”说到这里,皇帝忽然哈哈大笑,“后来你娘也笑我,抱你的时候就像张飞描眉毛。”

萧秩听闻此言,动容不已:“父皇……”

“朕偏疼阿倧,也是人之常情,但朕心中,始终是最怀念当年抱你的那个时候啊……你出生在茅草屋里,四处透风,稳婆都是你娘的娘家花银子请来的……如今阿倧生于华丽宫阙,前呼后拥,光是奶母便有六个,其实比你要幸甚百倍……朕心中,还是对你和你娘最为亏欠……”

萧蔚不等儿子含泪开口,拍了拍那始终稳稳搀扶自己的手,说道:“待你做了皇帝,善待你的弟弟们……他们若有不敬,你且多担待……尤其是阿裕和阿倧,他们还小,如何教养成材,能不能做你的辅弼,都看你自己调【】教。朕这个位置,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朕唯独将天下和你的兄弟交到你的手里,才最是放心……”

此刻回忆上涌,萧秩忽得伏地恸哭。

但这不是该落泪的时刻,孟苍舒有时觉得自己其实也算心如铁石,他虽见小公主落泪而难过,可还是硬下心肠,直言不讳:“朝廷尚未发丧,便是他们还没准备完毕,良慈郡想来早已被渗透,这样消息才会准确传达京师……我们要做的便是暗中行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85章

“入城列队, 牒文验明。”

京师戍卫沿着拥塞的人群一声一声高喊,时不时还用戟柄戳打妄图加塞和扰乱秩序的行人。

这几日入京的几个门均加派了人手,也比以往更加严格,水陆两门均要验明最新通关文牒, 好些旅人因路远耽搁, 日期略有延长, 都给拦在外面。且如今的人还要仔细搜查,查得不是物品, 而是官兵对照一本簿册里的东西反复查看,确认无误才可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