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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莲封(7)

但是,每一样东西似乎都经过了能人名匠之手,花纹雕刻无不细腻如生。

庄院本身的构造亦是雕梁画栋、飞檐朱门、廊回水清。

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种着许多自己不认识的花草树木。

这房子似乎在一座深山之中,四面皆是山,也不见有何人来往。

自山上引来一湾溪水,在花园中自西向东穿流而出。

除了那天那个白衣人和那个身形瘦弱而眼神犀利的人,还有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

洒扫庭院、培植花草、洗衣做饭的另外还有两个人,亦皆是三十上下的男子。

千竹没见过这里有什么女人。

这段时间,千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房间里闷坐,偶尔在各处走走,并没有什么事做。

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见了他,既没有露出厌恶、冰冷的眼神,也没有害怕得立刻逃走,或者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似乎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孩,跟任何别的小孩没什么不同。

这里的人都很沉默,一天里难得听到他们说一句话。

也没有小孩的玩意让千竹玩耍。

若换了别的孩子,每天过着这样寂寞无聊的日子,难免要哭闹发疯,但是千竹却非常开心。

他觉得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

仿佛永远飞行无法落脚的鸟,忽然找到了一个舒适安心的巢穴,再也不想飞走了。

只是,那个人说“你是我要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千竹偶尔会想起这句话来。

自己是谁?

他认识我吗?

为什么说我是他要的人?

思想一回,不明所以。

不过,没关系。

比起被整个世界遗弃,有人要,哪怕只有一个人要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这种感觉,比起身上这件崭新、厚实的棉袄来,更让千竹感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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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白衣人把千竹叫到花园里。

今日,他却穿了一身黑色衣衫,披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大氅。

无论是里面的黑色衣衫,还是外面的黑色大氅,都精工纹绣了,黑色衣衫上绣的是一枝老松,黑色大氅上绣的是一条青蛇盘绕着一只老龟。

一身的玄黑,衬得他的脸色更为苍白。

他的身体似乎并不太好,走不到几步,已有些喘息。

千竹便扶他在石凳上坐了。

负责洒扫庭院的余伯在石凳上垫了一个软软的锦缎垫子。

“谢谢,余伯。”千竹对他道。

余伯并不答言。

“你不必这么叫他,只叫他余兴就是。”那人道。

千竹望着他,又望望余兴。

那人也不解释。

“你会些什么?”对千竹道。

“我会扫地、洗米、做饭、还会劈竹条……”千竹道。

“好了。”那人摆摆手,示意他停下。

千竹便不再说下去。

“有什么特别的吗?”那人道。

千竹想了想,道“我会……让枯了的草再、变绿……”

慢慢低下头,拿眼瞥着那人,声音越来越低。

“嗯?”那人盯着他看了一回,道:“做来我看。”

千竹便走到一棵小树前,摘下一片略黄的叶片。

闭眼凝神,体内那股温暖柔和的气流缓缓泛起,青光如雾,那片叶子果然又翠绿如新。

回身望着那人,见他微皱着眉头,复又低头不语,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站近一点。”那人道。

千竹便走近他。

那人抓起他手腕,把了一回脉,“咦”了一声,抓起他另一只手,又把了一回。

放下他手来,盯着他细看一回,缓缓道:“你可愿跟着我吗?”

“愿意。”千竹忙答道,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是愿意的。

“嗯。”那人微微点点头,“自今日起,可随我修炼。”

“修炼?是做什么?”千竹从未听过这个词。

“你体内可常有一股炙热的气流涌动不止?”那人问道。

“是。”千竹答道。

他只摸了我的手腕就知道了?真厉害!千竹心想。

“这气流窜动之时,你便会爆发出一股力量,那些普通人,怎是你的对手?”那人道,声音平静中隐隐透着些欣喜,“不过,你尚不知驾驭之法,所以被这气流左右,迷失心智,不分敌我。”

千竹被他说中心事,想起爹娘哥哥之事,又流下泪来。

“我说过,跟着我的人,是不能哭的。”那人淡然道。

千竹忙擦干脸上泪珠,将将要涌出的泪水硬生生忍了回去。

“如今我便教予你驾驭此气之法,此后这股力量便会听你调遣,为你所用。”那人道。

千竹闻言,欢喜不已,立刻跪在地上,口称:“师父。”

从前也曾见过别人拜村中老人教授编制竹器之法,知道有这么个礼数。

“叫尊主。”余兴在旁道。

“无妨。”那人却道,“起来吧。”

千竹高高兴兴地爬起身来。

“这修炼之事非易,要吃些苦头,你可受得了吗?”那人道。

“受得了。”千竹抬眼望着那人,脆生生答道。

“嗯。”那人点点头,又道:“你体内尚有另一股气流与之相冲,若任他自由,他日必会两败俱伤,深受其扰,我须与你封印了它,免生横祸。”

此言必指的是那股温暖柔和的气流了。

千竹虽不明白这二者为何相冲,又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此时,这人所说所言,千竹无不愿意听从。

所以便朗声答道:“好。”

“站到中间去。”那人言道,缓缓站起身来。

千竹便站到花园中间。

那人伸开右手,手中忽然多了一把三尺余长的黑色手杖,杖头上精工雕琢着一条碧青长蛇和一只深绿的老龟,那青蛇的长尾正绕在老龟身上,与他黑色大氅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那人举起手杖,念动咒语,只见青蛇眼中射出一道青色光芒,比方才自己的那道青光要深一些。

这青光将千竹整个笼罩在内。

千竹只觉这光芒将自己完全罩住,身体中某种东西正在慢慢下沉,沉到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然后,再也感觉不到了。

光芒消去,千竹看看自己手脚,并没什么变化。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收了手杖,对千竹道。

“千竹。”千竹答道。

“既跟了我,就不要再叫这个名了,以后就叫幽绝吧。”那人道。

这房子里各人的名字千竹也都知道了。

那个身形瘦弱眼神犀利的人名叫暗听,三十多岁的男子叫莫行,除了余兴的另一人叫郑得。

至于白衣人,千竹从未听过他的名字,只听别人都称他为“尊主”。

“忘记那个名字,就是忘记你自己。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听懂了吗?”尊主望着他,淡淡说道,那种不可抗拒的威严随时伴随在他的声音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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