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大火就是一群兽,它们挡住了前门,堵去了后路,还没咬你一口时,你就已经被它们的气势吓掉了半块胆。
火焰还没伤到我,我却已能感觉到喉咙口的灼热感异常清晰
没用了?已经,没用了么?徒劳,是么?我停止了无意义地‘问路’,安安静静地找个角落蹲下,尽可能的将头埋进双膝内。
是不是该在死前给几个认识的人打电话呢?
Esta那个没良心的在考试,所以剩下的只有……Reid?
周围的抽噎声断断续续,浓烈炙热的烟雾早呛得人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些先前发狂哭喊和打砸的人或许由于过多的吸入这里的烟雾提前‘走’了吧。
“Hello,嗯……Nicole?”
“Hi,Reid。”没想到,你竟然存了我这个倒霉蛋的电话号码。
“考试出状况了吗?还有,你的嗓子怎么了?”
“我……”
是我产生错觉了吗?为什么我看见有人朝着我走来。是,死神来接我了吗?穿着……嗯、穿着大厚皮衣的死神?
“Nicole,are you OK”
我还好吗?我不知道。我已经连死神都看到了,大概、不好吧。
“Nicole,你能听见吗?”
我能,可我已经回答不了了,嗓子快冒烟了。
死神先生,能晚些再来接我吗?让我再和这位聪慧过人的天才说两句话好吗?说不准,下一世我也能成为个天才,不再衰下去了。
“Nicole?”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不要,不要抓我!不要!
***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时,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我完全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紧拽着身穿橙色消防衣的消防员的衣服跟着出来的。是的,不是死神,是消防员。
看着外面不同于火灾现场同样刺眼却不灼热的阳光时,我将手机重新对准耳廓,用已经伴着一丝血腥的鸭子嗓音,憋了几个词出来:
“I'm fine。”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已经无力去顾及了,黑暗……铺天盖地。
But——
——I’m fine,Reid.
——I’m fine.
15第十五通电话
The bitterest tears shed over graves are for words left unsaid and deeds left undone.——Harriet Beecher Stowe
(哈里耶持·比彻·斯托:最痛苦的泪水从坟墓里流出,为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和还没有做过的事。)
***
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正如老虎讨厌吃青椒那么简单。
我更讨厌这些穿着白色长衣的人在眼前晃,就我同样讨厌吃青椒一般。
——我,讨厌医院。
重新睁开眼睛的那刹那,我以为我免费获得了天堂的入场券。直到看到几丝不易察觉的裂痕布在上方的天花板上,点滴瓶唐突得矗在左手边的金属杆上,我明白,又到了另一个令我厌恶的地方。
“十号床的病人醒了!”
拿着话筒的,举着摄影机的,就如密集的沙丁鱼涌了过来。
“作为火灾现场的幸存者,您能谈谈什么吗?例如当时的情形。”
“听说这是一场恶意纵火案,小姐,您当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还有……”
“这里是医院,能不能让病人休息!”
在床边晃荡的身影,还有女记者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我感觉我快缺氧窒息了。还有护士小姐,你们难道不能在他们进来前就阻止吗,非得等他们往我身上喷些口水?
“FBI!请各位暂时出去,我们的发言人会向你们解释这次的情况的。”
FBI?又一我厌恶的名词。
“Nicole,Are you OK?”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Are you OK’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想把自己吊起来,质问自己敢不敢再倒霉一些。
我低头看向自己,四肢、手脚,能在的都在,应该没太大问题吧?
试着抬高些头,视线越过Reid,看到了靠在门框上的Morgan。
‘Hi,girl!怎么又是你?’我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那句话,是呀,怎么,又是我?怎么,又是你们?
Reid循着我的视线回头,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一定是考虑到了些什么,“嗯……Morgan,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去询问其他受害者。”
“那交给你了小伙子,好好安抚受伤的姑娘吧。”Morgan摊了摊手,顺势关上了门。
不大的病房,却因为只剩下两个人而显得空旷了许多。四目对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是一起恶意纵火案。”倒是Reid,率先打破了这我不想撕裂的平静,“135名观影者,只有一半不到的人活了下来,死去的人中有五分之四是被浓烟呛死的。很高心,你是另外那一半。”
他的语速依旧很快,快到我的心脏也试着跟上那种语速。
“你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或是不正常的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前的他还在问我‘Are you OK’,现在却在向我询问着线索。
“I……”我试着发声,却只能察觉到喉咙口火辣辣的痛,还有几丝涌上来的血腥味。
“我记得护士说你的嗓子被灼伤,一时半会讲不出话……我不应该那么着急问你问题的。”后半句,他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轻了下去。
我摇了摇头,勉勉强强勾起一个微笑。
Reid却没做出其他回应,而是低下了头,眸子不自然地避开我的视线,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说了一句让我心脏险些骤停的话:“我以为……我以为你在学校考试。”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说,‘我以为’。
他以为,我在考试。
他以为……我骗了他。
我摇头,我想解释,我想继续编一个不会被识破的谎言……没有言语,才发现想做的一切是如此的令我无力。
如果我可以说话的话,我是不是又该使用那个拙劣的谎言——‘我是Womei Ann,Nicole的妹妹,我的姐姐现在绝绝对对在做测评卷,或许,已经做好了也说不准。’
我开不了口,或许开得了口也说不出呢?
“我想,你应该、应该不是Womei。”他的视线扫过我后,又很快移向别处。
心猛地揪紧,我不想放弃,明知在逃避,我仍可以心安理得的锲而不舍,用嘴型,我吐出了一个字:‘Why?’
“由于担心你,我找了Garcia调查你的资料,她说你没有什么妹妹,更没有其他直系的亲属在这,还有,你上次的那道疤痕……所以、所以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根本没有一个女孩叫Womei,”Reid终于直视了我,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情绪询问我:“Why?”
‘Why’真是一个怪异的词,几乎所以不合乎常理或是难以言语的事都可以扔出这一个炸弹来代替询问者的种种想法,他把这个炸弹重新扔给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我要撒谎?为什么我可以做到接二连三的用谎言去搪塞?或是为什么我可以做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