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绚看着眼前人,即使对方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眼神却比先前在组织的时候更加阴沉。
他一直怀疑卓文信是个神经病,他听过他最厉害的事迹就是把《永乐大典》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而那时候他们才七八岁。
但他也知道卓文信其实是个天才,甚至连天才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因为他有着超高的智商,绝佳的记忆力、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甚至是过目不忘,完全像一台机器一样,吸收着所有他可以吸收的东西。
而像机器一样的人类是可怕的。
「我信不信任他,跟你有关系吗?」陆绚反问,同时飞快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言熙玲。
「以前肯定是没关系的——」卓文信笑了笑,但眼底不带一丝笑意。「但是现在,如果你信任森,那我就要考虑是不是要留下你了。」
陆绚一皱眉,刚要站起身——
「别乱动,陆绚。」卓文信轻声一喝,充满警告,「熙玲的毒绝对比你的动作快。」
陆绚止住动作,直勾勾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就如你看到的。」卓文信满不在乎的一摊手。
「你们……背叛组织了?」也就是背叛森了。
卓文信讽刺一笑,「我们只是想活下来,并且不想再继续做杀人赚钱的事,至于组织,没有了森,我保证会让它更完美。」
陆绚讽刺一笑,「就是说你们要改邪归正了?」
「不要装清高,你以前也跟我们一样,而且我们只是杀人,你甚至可以让那些人杀了别人之后再自杀,你有什么权利讽刺我们?」
「你想怎么样?」陆绚直接问,不想再听他废话。
卓文信也不再拐弯抹角,「要你的右眼。」
右眼?又是右眼!「为什么?」
「没有人告诉你吗?」卓文信状似怜悯地摇了摇头,「看来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森那个家伙——」
「别说废话了!要说什么直接说!」
被他这么一吼,卓文信不仅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笑容反而更大,看陆绚的眼神里也多了骄傲和蔑视。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右眼里有那个人放进去的东西,而那关系到我们的生死。」
「……那个人?」
「对。」卓文信点头,「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他,你的执着也很让我感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他?尤其是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还能接受他——」
他的话已经让陆绚感到混乱,但是他抑制住内心的骚动,只是皱着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卓文信。」男人站起来向他走了过来,「哪怕没了一部分记忆,我仍然能自己找回来。」
「没了一部分记忆?」这句话像是一个提醒,让陆绚突然明白了。
在他面前站定,卓文信略微弯下腰看着他说:「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应该是你告诉我决定的时候。我不像森会给你选择的权利,在我面前,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陆绚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卓文信要的是他的右眼,并不是他,杀了他再拿走他的右眼,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言熙玲却突然插话,「文信,好像有点冷……」
卓文信和陆绚同时一愣。
的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房间里变得越来越冷了。
卓文信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发现上头无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该死!」
陆绚也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落地窗,下一秒,整个窗户的玻璃就像被震碎一样,碎片四散。
言熙玲和卓文信飞快向后退了几步,唯有陆绚往窗口冲,没有半分犹豫地跳了出去,好在他们所处的房间位在一楼,稳稳落地之后,他抬头一看。
果然,森就在几步远的地方看他,然后转身就走。
陆绚忍不住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而他身后,像是有生命的冰仍然缓缓从墙上扩散进屋里。
◇
天黑之前,陆绚和森回到他们住的地方。
那是一间小饭店,外表像是一幢三层楼的别墅,拥有白色粗糙的墙面、橙红色的瓦片,还有一个种满了各种不如名野花的露天阳台,因为两旁都是高楼大厦,显得更为特别。
房间是两人房,一进房间,陆绚就先倒在其中一张床上,森跟在他后面,看他直挺挺地躺着,扬了一下嘴角。
「累了?」
陆绚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翻了个身,过了几秒才出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卓文信没跟你说?」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反问:「说他叛变了吗?」
森没有否认,坐到他旁边,「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同伴了。」
「他早就没把你当同伴,能忍到今天才叛变已经不错了。」陆绚脑子里乱哄哄的,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然后低声说:「卓文信说他要我的右眼。」
半晌之后都没得到森的回应,陆绚刚睁开眼,森整个人就压了上来。
「怎么了?」
森低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透过眼镜看更显深邃。「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肯放你走,现在又要带你回来吗?」
陆绚摇头。
「因为我知道你终究得回来,所以才让你暂时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那一瞬间,陆绚觉得他在森脸上看到了悲伤的表情。这个从来都强得像是王者一样的男人,竟然会有这种表情?
「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通情达理,只是没想到必须找你回来的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遇到了他,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你们的缘分。」
陆绚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森苦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抚上他的右眼皮。
「你一直是特别的,因为总有一天你得比我们承受更多,希望那时,你不要怪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让你来承担。」
「……你在说什么?」陆绚忍不住拧起眉,「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我却一无所知?难道真的像卓文信说的,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森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沈川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森静默了几秒,「是。」
一瞬间,陆绚觉得心像沉入一个深渊,平静得诡异。
果然,得到真相的那一刻,就是死心的时候。
「还有想知道的吗?」看着他瞬间静寂的眼神,森只是平淡的继续问。
「为什么我不会死——」
「因为你喝了沈川的血。」
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进陆绚心里。
他不记得自己喝过沈川的血,虽然他们有过亲密的接触……
陆绚突然想起跟沈川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当时沈川把肚子被打穿的他救了回去,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沈川正在吻他,他以为嘴里的血是自己的——自嘲一笑,他闭上眼,整个人像是没了生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