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受宠的他对苑池有着一丝同情,却有更多的厌恶。
本以为苑池会这样在冷宫待一辈子,或者忍不住自己了断,然而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苑池好像变了,变得很沉默,让人感觉看不透。
他问过太监宫女,但都说苑池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变得比较坚强,不再哭了。
当时他并未想太多,一直到苑池被送到东野国。
就在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苑池时,苑池却回来了,而且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外貌上的变化不算什么,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沉稳气息……他实在不明白一个人到底要经历了什么,才能在几年时间里有这么大的变化?
不管怎么说,苑池回到南鹿国必然会为政局带来变动……
“三皇弟,你看什么呢?”
苑憬陡然回神,苑池已经不见人影,他缓缓闭了一下眼,回过头看着正朝他走过来的苑诚,后者声如洪钟,人未到声已到。
“皇兄。”他又看了一眼身后,“刚和四皇弟聊了几句。”
苑诚眉一拧,“他也来了?”
“父皇叫他来的。”
“又找他?”苑诚不满的嚷嚷,“他才回来几天就成了父皇面前的常客了,这小子到底使了什么法术让父皇一直找他?当年可是眼也不眨地把他送去东野国当质子的……”
“皇兄!”苑憬伸出食指放在唇边,“不可说。”
“有什么不可说的!我还怕他们嚼舌根不成!”苑诚愤愤道:“我给他送了四个女人,他还收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可到头来父皇别说问责他了,连说都没说一声。”
他气得咬牙切齿,在原地直打转。
“也许……”苑憬似笑非笑地说:“父皇真的觉得苑池是太子的人选。”
“什么?!”苑诚大吼,“怎么可能?那个小杂种也配!”
“配不配不是你我说了算。”苑憬面带微笑,眼神却是冷的,看了一会儿苑诚气急败坏的样子,缓缓说了一句,“皇兄,稍安勿躁啊。”
“还稍安勿躁?这都什么时候了,差不多……”苑诚突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苑憬笑了一声,“皇兄,机会是需要等的。”
“可我等不了了!”苑诚大手一挥。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一招毙命。”苑憬淡淡地说。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下去。
第六章
自从回来之后,苑池便隔三差五的被皇帝召进宫,许是多年未见,皇帝觉得苑池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或者说他从未有过关于苑池的记忆,如今只是想重新认识这个被他遗忘了多年的孩子。
寝宫里,皇帝靠在榻上,榻边一张矮桌上放着一只小而精致的香炉,苑池坐在一边,太监和宫女已经被遣退。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大多时候是皇帝在说话,仿佛终于找到一个能倾诉的人一般。
“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这两年我的身体好像一天不如一天……”
苑池垂下眼,“父皇应该好好休息。”
皇帝轻叹一声,“朕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停了一会儿,他说:“昨天晚上,朕梦到你母妃了。”
苑池微微皱眉,没说话。
“她已经走了好多年了……你还记得她最爱什么花吗?”
他垂头好似在思索,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回道:“她好像不喜欢花。”
皇帝笑了起来,点头道:“对,她不喜欢花。她喜欢珠宝首饰,最喜欢镯子。”
苑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个女人,但并未多说什么。
皇帝突然问:“你恨她吗?”
苑池抬头看他,片刻之后,说:“由不得儿臣来恨。”
皇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说:“前天,你大皇兄问朕你是否有当太子的意思,你怎么说?”
“儿臣自知资质愚钝,难当太子之位。”
“呵呵……你再愚钝能有你大皇兄愚钝?”
苑池没说话,却在心里笑了笑。
皇帝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道:“不过,他虽然头脑简单了点儿,但也算是个孝顺孩子。”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香炉,“这里面燃的香就是他找来给朕的,太医看过了,的确是能明目清心的好东西。”
见他面露倦色,苑池起身道:“父皇,您该休息了。”
皇帝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翻身躺下闭上眼,缓缓朝他摆了摆手。
苑池垂首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寝宫。
他并未多留,径直出了皇宫。
马车缓缓驶离,马蹄声从巨大的宫门口渐渐远去,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苑池下了马车,小厮迎了上来,前几天苑池打发了几个苑憬找来的丫鬟,包括管事,然后又重新找了几个过来。
进门之后,他将沾了雨的披风交给小厮,问了一句,“李源睡了吗?”
“没有,李公子在殿下的书房看书呢。”
苑池微微一挑眉,笑了一声,原本打算去李源住的院子里找他,这下便直接去书房了。
来到书房推门进去,李源正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见他回来了打了声招呼,笔却没有停下。
苑池走过去问:“写什么呢?”
“食谱。这两天准备做新菜,先整理好写下来。”
苑池拿起旁边写好的看了看,字一般,勉强算是工整,有几张上面的食材一样,只是调味料和草药换了不同的,他猜这是为了找到最适合、味道最好的组合。
他轻笑着放下。问:“吃饭了吗?”
李源点头,“你呢?厨房还有汤,给你放在灶上热着,你若不喝我就让人把火熄了。”
“喝。”苑池说,“现在就让他们拿过来,我们一起喝?”
“好,等我一下,马上写好了。”
李源低头振笔疾书,苑池轻笑一声,吩咐守在外头的小厮去端汤来,他自己走到窗边将窗推开,一阵夹着青草香气的雨水气息扑面而来,夜色正浓……
不久,小厮将汤送了过来,还有几碟精致的糕点,李源和苑池对面而坐,一人一碗汤,边喝边聊。
李源说了自己院子里草药的长势,又说张昭这几天一直跟着苑池跑,都没时间教他功夫了。
苑池笑了笑,说:“那我改天专门找个师父教你吧?”
“那倒也不用,”李源摇头,“张昭就可以了,等他有空的时候再教我吧,不过他说我筋骨不好,不适合练武,但我又不是要当武林盟主,防个身总可以吧?”
苑池大笑,放下碗,“你要想学,我倒可以教你。”
“你?”李源问,上下打量他几眼,“就你这身子骨?”他也就是这两年才比较健壮。虽然苑池有跟张昭练武,但这改变不了他以前虚弱的事实,搞不好练得比他差呢。
“我这身子骨怎么了?”苑池往前凑了凑,意有所指地问:“你要仔细检查一下吗?”
李源不知道他是在勾引他还是无意的,但心还是忍不住跳快了几下,嘴里半块排骨都忘了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