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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79)

顾昭看着下面,心里正疑惑,门慢慢的在后面响了一下,有人进来,随即关了门,顾昭回头,如若雷击。

阿润穿着一身淡青色长儒衫,草履,带着黑色薄纱四方巾子,正肃容看着他,这么久没见,他清减了很多,不过,依旧那般好看,他犹犹豫豫的带着千言万语,想说很多话,大概是这辈子没跟人低过头,便呆立了,只是傻傻的看着顾昭,就只剩了激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好。

“是你!”顾昭笑了。

阿润点点头,迈步走到顾昭面前,伸出手想抱抱他,却怕拒绝。

顾昭觉得自己不会拒绝,倒是觉得阿润想的多了。

两人一起坐下,阿润想帮顾昭倒水,却洒了些许出来。

“奕王爷这般费心的把我叫来,不说话,却为何故?哦,我知道了,你心里有鬼,不敢见我!”顾昭端起茶盏闻闻,不是很喜欢,便把茶盏放下。

“阿昭,生气了?”阿润开口道。

顾昭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怎能不生气,这般久了,我是怎样的你难道不清楚?你有事儿,跟我便直说了,怕我会翻身卖了你?你个假和尚能值几贯?当我是什么人?你小看了我,也小看了你。”

阿润一脸抱歉,垂下眼帘,低声道:“只怕你若知道了,离我越来越远。”说完,脸上露出一丝讥讽,那些知道的,清楚的,不是一见他倒了,便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了吗?

顾昭果断点头:“对呀!若早知道,一定不想认识你,我算什么,不过是靠着兄长过活混吃等死的闲人而已,你知道的,随便那路大风,我都能吃一嘴沙子,沙子进嘴还不能吐出来,我只能笑嘻嘻的咽了。”

阿润伸手握住顾昭的手:“总是我对不住你,你莫要气了。”

顾昭叹息:“对呀,你是对不住我,如今我上了船,已下不来了!可……你害我,我却无法恨你,这样才最难受。你够狠!竟然将我逼到如此的田地,半点退路都不给我……我跟他们打听了,是!你不容易,你有原由,你有一千种解释!每种都叫我说不出你的不是,我只能咽了!也知道,你跟你哥那点子事儿,说白了不就是那张椅子吗?”

阿润无奈摇头,叹息:“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只是……如今也是没办法,可……拖了阿昭进来,我不后悔,就是死了,我也不想一个人走。”

顾昭将手脱出来,想拍桌说几句狠的,却不敢,怕惊动了谁,只好忍呀,忍呀,将自己的语气压平缓了,才慢慢竖起大拇指,硬拧出一丝狰狞的笑容讥讽:“好,你狠!阿润,你与你哥,我只认识你。若是要我选,我宁愿他死了,反正他那种人,也没在我家做过什么好事。过河拆桥这等事他玩的最溜,他对我哥不好,我便讨厌他。

若我是你,我也挣,不争便是个死,我不想阿润死。可,如果我争,我是不会把自己最珍惜的人拖下水的,这是我跟你的不同。”

阿润开口想解释,顾昭却阻止了他。

“阿润,你自小便有人告诉你,你是太阳,我们这些人都欠你家的,侍奉你家是福分,为你家死是荣誉,你天生就是左右他人命数的人,呵,天子吗,天子的后人吗,你家开口都要带着奉天承运,多么大的口气!我们只是一介庶民而已,生死,富贵不过是你家里玩惯了的帝王术,你家的使惯小把戏,在你们家的眼里,天下万物,皆是棋子而已?”

阿润傻眼,看着顾昭,这话似乎对,也似乎不对,本不该如此吗?他喃喃的说:“不是……这样的吗?”

顾昭气的冒火:“当然不是!算了,我不跟你解释,解释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你根儿弯了,我也没纠正你的本事,因此,你要做什么,也无需考虑这些,你便是这样的人啊,直到现在你都不觉得你错了,这就是你我最大的区别,我知你也许会略有些愧疚,甚至你都想好了,若有一日你坐上那位置,定要怎么,怎么对我是也不是?”

阿润非常肯定的点点头:“是,只要我有的,都能与你分享,包括……这天下。”

顾昭仰面看天,无言以对,只能嘟嘟囔囔的在那里吐槽:“啊,我就知道!啊,我是不是应该趴在地上,三呼万岁啊!肯定是这样,你们那块破地方,到处是问题,左边一群盲流,山里住着一堆流氓,出个城不知道那里就蹲着一群劫匪,皇帝家都没余粮,要来干嘛?跟我分享,现在说的好,怕是以后,一定会拿大义压我,我信你才怪。”

阿润的手紧紧地抓着杯子:“他是个没本事的,把父皇的国家管的千疮百孔,他一人舒服了,可怜的却是这天下的黎明百姓!可恼!可恨!”

阿润在那里恼火,顾昭在那里继续吐槽:“啊,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想了一千种办法,都没办法解决这些事情。好,既如此,你想做便去做了,做了还被我知道了。你害人不浅,自我知道后,心里很惶恐,很害怕,害怕因为我一个人,连累我哥哥家,一个个的被拖出去,我那些连话都说不清的侄儿男女,因为我这个七爷爷被杀的杀,卖的卖,一生不得赦。是,你也许觉得,将来给我的那么的多,我不该恨你,该最理解你!是!你没有对不住我,你对不起我后面的人,我那些亲人,至于我……”

顾昭看看阿润,阿润也看他,看的顾昭肝颤,只好仰面看房顶:“我能如何,阿润……我是傻子啊,傻子喜欢阿润,希望阿润可以自在的活着,傻子喜欢阿润,希望阿润可以有自由,想去那里就去那里。傻子喜欢看阿润笑,喜欢阿润背着傻子每年冬天都去看梅花。

傻子该怎么办呢?以前,傻子觉得自己有能力,相信可以给阿润最好的生活,可现在傻子懂了,傻子想过只有傻子跟阿润在一起的生活,可你不相信傻子,对吗?阿润要那张椅子,不然,阿润……会死的,对吗?”

阿润张张嘴,点点头:“是!那原本就是我的!而且……阿昭,不要这样,我这辈子从未对人这般犹豫过,几个月了,我每日想你,只怕就此你再也不回来了,我不惧阿兄,他只是个莽夫而已,不足为惧,只因他比我大,手里早握兵权,我若早生几年,那个位置轮不到他,他一个天残之人……”

顾昭叹息:“残疾怎么了?啊,对!皇帝不能残疾,要这么说,我还是可怜他的,人家都瞎了,就把位置给人家呗,算安慰奖吧。”

阿润哭笑不得,阿昭的想法总是这般古怪,他只好又道:“皇兄的身体眼见的不行了,我便是太子在这个世界最大的障碍,皇兄驾崩前一定会帮着太子除了我,不然那个位置,他的儿子根本坐不稳。若不是母后挡着,只怕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为了今日能见,他们都筹划了一个月才有机会悄悄送我下山,来的时候易慧还劝我,大局为重,可是,如果不跟阿昭说清楚,我觉得……我便实在对不住你。”

顾昭笑笑,算了,谁叫自己比他大,谁叫自己一直想推倒他呢,算了,算了……谁说上面的讨便宜,一点都没便宜可沾,尽吃亏了。

算了,算了,自己的人总要宠着,不然还叫男人吗?想通,顾昭伸出手,轻轻摸着阿润因为常年抄经磨出茧子的指头叹息:“啊,我就知道那老家伙不是个好和尚,他不说话,就是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果然被我说中了,什么是乌鸦嘴,我脸上长的这便是!不过……你来见我,我很高兴。”

说完抬头笑:“恩,因此,我便也有一些话要与你说,即使你不来我也要去的。不过,阿润来了,我很高兴,真的,特别高兴。我想,我在你心里还是蛮重的,虽然一直是……我喜欢阿润,比阿润喜欢我多。”

“不是这样。”阿润开口道。

顾昭拦住他:“待我说完,时候不多了,你也不能离开太久。阿润,你去挣吧,去抢!去拿!去夺!该是你的都要抢回来,该属于你的一丝半点都不许让!都要拿回来,你要全力去拼,什么卑鄙无耻,这些统统不要顾忌,你赢了,你就是道理,你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种极限跳跃的思维方式,可怜的奕王殿下严重接受不能:“啊?”

顾昭不理他,自顾自的继续道:“阿润,如果要我选择,我要你活着,要你好好的活着,你怎么可以那般憋屈的活着,所以,我喜欢你自自在在的过你想要的生活,虽然那种的生活很累,你希望……便去抢吧。走你的路!叫那帮驴球马蛋说去吧!你高兴,我便高兴,这就是我要说的。既已开了头,也没什么退路好说,抢去!”

说完,顾昭把脖子下的袋袋拿出来,倒出一枚人鱼号的印章递给他:“此印,可取两百万贯,这可是我的棺材本,你拿去吧,必要成功,那些不支持你的俱拿钱砸,那些不听话的拿钱砸,那些不服的拿钱砸他身边的,这世界就没有钱砸不开的门!”

阿润呆了,他没想到,顾昭会这样说,叫他去抢!去争!

“为何?我以为你要劝我……”阿润的嗓子干干涩涩的。

“劝你?我傻了我劝你,我跟个和尚能做什么?为何?因为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他好死不死的就是这么麻烦,难不成因麻烦我走的远远的吗?我走不了了,我只能支持你了,我只能这样,你死了,我不想去给你上坟,烧纸,一到冬天就抓心挠肝的难受,也不想看再看你每天吃素念经,没肉吃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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