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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78)

顾昭闻听,抬头一看,打远远的官道上,急急的催马奔过来十数人,这些人俱都穿着蓑衣斗笠,看不清脸,但是,看样子是奔着自己来的。

正寻思着,这群人转眼来到眼前儿。

雨哗啦啦的浇灌着,顾岩下了吗,踩着一地泥的进了十里亭,他脱去斗笠,冲自己弟弟嘿嘿一乐。

“我就知道,跑不远,一准儿能接到。”

顾昭呆了,看着穿着蓑衣,浑身滴滴答答的流水的老哥哥。

“阿兄,如此大的雨势,你等着就好,怎么就跑出来了?”说完,他接了细仔递过来的棉布,走过去,准备帮老哥哥脱了蓑衣擦擦。

顾岩一摆手:“成了,跟哥哥先回家,这会儿刚浇开,路上还能奔起来,叫他们慢慢回呗。”说完,想当着人跟自己兄弟说两句亲厚的又落不下脸,便只是板着骂身边的人道:“一个个的考不上,瞅瞅,你们七爷瘦的!”

顾岩笑了:“我那里瘦了,分明是胖了,阿兄又给人扣帽子!”说完,穿起细仔准备好的蓑衣,带好斗笠来至厅外。

顾岩拿马鞭卡卡脚上的泥巴,笑的舒畅:“哎呦,真是很久没听到小七说南方话了,以前我觉得你古怪,今儿一听,妈的,真他妈的顺耳。”

顾岩听了便是一莞尔,什么南方话?得了,随他,南方就南方吧,他拉住马缰绳,顾槐子想顾昭他上马,顾昭一摆手,好歹他也是顾家的儿郎,上个马要人扶,没那么娇气。

一跨腿,顾昭利落的上了马鞍,拉着马缰对站在下面笑的顾岩道:“阿兄看我作甚,我都饿死了,赶紧着,快回,回去我洗个热乎的,叫嫂嫂帮着准备一桌咱平洲碗里的食儿,我都想死了。”

“还用你说!早就预备了,都三天了!”

一声轻喝,虚空一甩鞭,顾岩与顾昭一头便扎进大雨里。

顾茂丙撩着车帘,看着伯伯跟叔叔远去的背影,他记得小时候爹爹的背影也是这般,那般的高大,那般的矫健,像是一座山一般。

想完,顾茂丙撩开车帘,也想要了蓑衣,骑了高头大马,卖弄一番风姿,往雨里扎那么一下,奈何,一阵风中冷风吹过,从胳膊腕子到前心后背,那股子冷风气贴着皮子就卷到了他身上,他哆嗦了一下,缩回车里,叹息:“玉鞭袅袅,如龙骄骑,叔叔端得是男儿,奴体力不济,身不耐寒,还是躲躲方是正理。”说罢,又拽了一床薄被盖上,准备雨中睡个香甜的。

一锅子大块的牛肉已经整整炖了一整天,顾家的主妇都会这手艺,敲了牛骨髓,将整块的牛肉翻炒去血渍,合着牛骨髓,加各种普通的香料一起炖,要用有盖儿的大砂锅子放在小木炭火上,盖子边围一条湿布憋气儿,闷着慢慢炖。

廊下那锅子里的肉羹香弥漫了慢慢一院子,丫头,顾铭琅被各自的奶奶抱在怀里,咽着口水巴巴的等着,家里何曾少过美食,只是这肉牛难寻,还有就是,这道菜只有在远方的儿郎归家的时候,主妇才会亲手烹饪,诸多的意义夹杂着,这道菜便香不可言了。

顾岩背着手,绕着堂屋的桌子转来转去,回头跟卢氏抱怨:“雨里来的,早就冲干净了,还洗,这半天了也不见出来!”

卢氏捂嘴笑:“知道你急,你当小七像你一身老皮硬骨,你切叫他就着热水暖和暖和,别一会来淋病了,有你更难过的。”

两人正说着,娇红在一边插嘴:“小七爷这一回来,老爷看着就高兴,这眉头啊,都舒展开了。”

卢氏捂着嘴巴笑,对娇红也是和颜悦色:“可不是,前儿起就跳蚤上身,今儿好点是老牛上磨他转起来了。”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丫儿也捂着嘴巴笑,苏氏摸着孙女儿的头,嗔怪:“小人儿,你懂得啥,也跟着笑。”

丫儿小嘴撅了下,仰面看看自己奶奶说:“七太爷,糖!”

哄……满屋子笑成一团。

卢氏捂着肚子指着那边道:“你是不是把你七太爷当成粘糖人儿的了。”

正说着,芸娘带着几个小丫头,有丫头提着食盒喜盈盈进了屋子,待进了屋子,芸娘亲自接了食盒走到大家面前,打开食盒陪着笑对卢氏说:“这一路,竟是浮火,我寻思着,该做些清火气的好汤给七爷去去,这不,也是砂锅子炖的,绿豆汤,是老家送来的新豆,甜的很,连昨夜到现在,整一天呢,一个豆粒儿都看不到,绒呼呼好入口。”

卢氏探头看了,对她笑的很亲切:“嗯,你有心了。”

娇红在一边对自己媳妇汪氏撇嘴,那汪氏悄悄退出去,没一会便带着两个提着食盒的丫头进来,送了娇红早就预备的精致点心八盘来。

卢氏依旧亲切的夸了。

终于洗了澡出来,顾昭浑身清爽,先与嫂子见了礼,又坐在一起说了闲话,那瑾瑜的女婿如何,怎么送的嫁妆,那边又多么的惊讶,小县城惊倒了一片,瑾瑜回门的时候起色有多么好,跟女婿有多么的和谐等等之类。

在座的妇女为了瑾瑜的婚事忙活了多月,不就是为了听这个吗,顾昭讲完,她们依旧是一肚子的话想问,倒是顾岩不耐烦了,一瞪眼,屋里的人悄咪咪的都告退了。

威严啊,多么有威严啊,顾昭很是羡慕,以后自己也要练练这种吓唬人的气质。

热乎乎的肉羹拌饭,又香滑,又入口,那肉块早就烂的如肉粥一般,香的顾昭连吃了三大碗,都多少年没吃了,小时候还是在平洲府城吃过这口,只是这些年,再没人给他做了。

“小叔吃些茶汤,化化油腻,改日有了好牛,咱再做。”卢氏担心他积食,说什么都不叫他吃了。

卢氏指挥着小丫头们收拾,收拾完带着人都退下,顾岩看看左右没人,便将顾昭带到密室,顾昭如今在淮山采的石头,俱都在这里。

“如今,已经是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就差弟弟这股东风,前几日,毕梁立悄悄送来的金块我也看到了,已经找了工奴,敲成金页。”

说到这里,顾岩有些不忍心的看着自己弟弟,拍拍他的肩膀说:“阿兄自以为什么都能做到,如今却兜翻了阿弟的家底,那些金子不知道阿弟存了多久才能存下那么多,当初我见到也是下了一跳!那么上等的赤金,亏我觉得自己是见过世面的……那可是千金的赤金啊,阿弟怎么就舍得呢?”

顾昭笑笑,不在意的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浮物,既然当初能赚来,以后也能,阿兄莫要想那些枝杈,如今,却有好消息告诉阿兄,咱们的大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顾岩大喜,忙问缘由。

顾昭便把如何发现顾茂丙会写戏文,如何觉得这小子有才干,路上咱们收拾他等等一一与他细说了一番。

顾岩听完,久久不说话,末了点了几只香,插在密室的香炉里,对着密室里的佛像拜了一下后才道:“莫不是,咱家该有这一遭,弟弟来的奇异,那二侄儿也遇了奇异,若不然,咱家怎么能有这番机缘,一件连一件的事儿,就出在这个时候?”

他这么一说,顾昭也毛了,觉得,呃,子不语力乱神也。

第五十二回

顾昭回家,美美的大睡三天,起来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至于那顾茂丙,这几天,怕是吓到了,那日他回来,被顾岩带到密室,也不知道听了什么,第二日却拉稀了,拉完,发了高烧,到现在还没好。

说来,倒也理解,谁听了这样的秘密不害怕,老顾家,如今在造皇帝家的假,上天的假,这样的事情,不吓死就不错了。

这日上午,顾昭换了轻便的衣衫,带着细仔,新仔还有付季上了坊市,他想找一些好染料,为了掩饰他蒸煮石头的目地,他还请了京里很着名的画师来家里教付季画画。

一下子,付季的社会地位唰唰的往上窜,如今家里都叫他付少业,整的付季着实惶恐,轻易不敢出门。

倒是定九先生,对他是越来越喜爱的,谁不喜欢一个聪明剔透,举一反三的好徒弟。

“七爷,可不敢再为付季费心了,再这样,付季就是死了也报答不完七爷的大恩。”付季眼里含着泪,看着坐在那里,一碗一碗看色系的顾昭。

顾昭抬头:“嗯,不止你要用,我最近也想学这些的,平日子也是闲的烦了,总要找些事儿度天气,你莫想多了,你能用多少,你看,我买了这么一堆呢。”

顾昭指指脚边,大罐子,小盒子,放了满满一地,最后,他选的实在多,只好先打发细仔与付季他们送回去,顾昭自己去了染料行对面的茶馆子等着。

顾昭才刚刚坐定,店家不等他问便为他先端来差距,倒了一盏,还冲他眨巴下眼睛,向桌面呶呶嘴巴,顾昭低头,看到桌面有两个水字儿。

“上楼。”

四下看看没人,顾昭做出惬意的样子喝了半盏后,缓缓站起,进了去了柜台后面的楼梯,迈步上楼。

那楼上依旧有个店家打扮的下人,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将他让到楼梯里面的一间屋里反手关了门。

顾昭进屋,举目四顾,这屋里原是雅室,屋里有席子,案几,有一炉小炭火,火上的铜炉内的水已经开了多时,正沸腾的上下癫着冒泡。屋内,墙上挂着梅兰菊竹的画卷,有歇息的矮塌,走得几步来到窗前,隔着窗缝却能看到下面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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