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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261)

顾昭慢慢坐下,提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端起来喝了几口后苦笑道:“其实,这事儿好些天了,我本不想给你找麻烦,可是放着放着,那事儿就成了心病了。

以前我原也以为,我阿兄那边的府里,茂德那孩子就是再没有本事,那也是个忠厚容人的,可这段时日,我算是看透了,那位!心眼也不大!

你说,那头我去了无数次,他奉旨出京,家里好歹茂昌与他是一奶同胞,如何就话都不敢说一句,那么大的府邸,现如今竟是苏氏做主,竟把个亲兄弟丢一边了……”

话说到这里,赵淳润倒是明白了,这亦是门内的无奈事情。

要他,他也不放心给自己弟弟,那么大的家业呢,次子总是个麻烦的,虽是一奶同胞,可涉及利益,那也必然要防上一防方是正理。

阿昭这样想,其实还是看错了顾茂德了,谁家不这样啊?

你说说,这呆瓜脑袋怎么长的?如何跟旁人想的竟不一样呢?

赵淳润一脸发愁的看着自己家呆瓜。

顾昭继续絮絮叨叨:“你也知道,那家里,我本就稀罕茂昌那孩子,我哥哥如今不成了,话也没留一句,是一起过呢?这还是分家?若我说,还是分家的好,各过各的,离得远了方是常理不是!

分家倒没什么,我大嫂自然是随着长子过的,可以后……茂昌怎么办?我大哥本就是个偏心庶子的,而今茂昌竟成了野孩子了,如此我想跟阿润你求个恩典,能不能找个土地肥沃的地方给他,我也不求多,有个七百户的县伯就成。”

赵淳润的心暖洋洋的,前几日隐约的不快顿时也消散了,却原来,阿昭只会在公事上那样做,遇到私事儿,他总归还是向着自己,尊重自己的。

陛下,您是不是想反了?

“成,不就是个县伯么,明儿我就下旨去。”

“别那么急!待我阿兄回来,那边府里换了做主的,你就当成看我阿兄的面子,给他恩典,这样赏下去,他们自是感恩戴德,称颂不已……”

赵淳润赶紧拦住他,别人说这样的颂词还好,这些话,他也不想从顾昭嘴巴里听到。

“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还有呢,给你徒儿求个啥?也要个县男?”

顾昭看他高兴,自己便放松了下来,他走到赵淳润的背后搂住他,带着一丝委屈道:“不要那个!他跟茂昌不同,他啊……阿润,我家徒弟冤死了……”

是啊,真是冤死了!

天承十年末,在家病重的付季接到了这样一封恩旨……

这封圣旨里是这样写的:“……往者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绝田芜,千里如是,食兵皆蹙,虽大梁新建,岌岌可危。今两朝图治,洪业之基未固,朕夙夜孜孜,眷怀赤子,赖天地顾祐,民生略康。

所布新政,乃均平之计,虽有流离之苦,亦有盈余之益,开民智,富身家,盈国库,强兵马,益国民。行之有年,卓有明效,别无可疑,山谷扶杖之民,不悉新政,沮挠不行,姑可恕之。

今封乌康宜人付氏,上体圣心,下达民意,贫而能安,贵而能俭,育有佳孙,身舍而无怠,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因其大德,诰赠宜人,遗子孙,流远誉。赐五品翟冠,缠枝牡丹纹白鹇补圆领袍,云鹤纹霞帔,银镶碧玉革带入殓随葬,其佳儿佳孙赐长河鸾县砖石牌坊一座,忠义夫人家庙一所,良田千亩,宅邸一所并屋七十七间,望佳儿佳妇,守庙勤耕……”

接到圣旨之后,付季大哭了一场,百病全消的去继续祸害那些王八蛋去了。

顾昭就用这样的办法补偿了自己的徒儿,在他看来,圣旨里给的亦不过是很轻浮的东西,这哪里能抚平徒儿内心里的伤痕。

可他又能如何呢?这个世界,宗族的力量恰恰大于律法,付季碰不起,他也不舍得去碰,更不会去碰。

顾昭心里更有数,付季的父母,兄嫂来到上京,付季的日子必然难过,因此,他便将那些人移到乌康的长河以北居住,还赐给良田千亩,给他家孙辈举人出身,再给他们修一座大庙,叫他们全家守庙去,别去打搅乖徒儿才是正理!

他想,在那些俗人眼里,那位慈祥的老村妇,也是死得其所了……

天承十年末,乌康郡首次进行了四万丁户的大移民,在这里所谓丁户,不是指一个人,一户却指一户人家。

也就是自这一年起,乌康郡传承千年的长子养老传统变成了幼子养老,所有的乌康人自这一日方明白,长子,次子都是给朝廷养的孩子,只有幼子才是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孩子。

也就是自这一日起,乌康人的血液里,又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宁饿死,冻死,都不愿意离乡背井,四处流亡。

这次移民任务在各方面的压力下总算是圆满完成,其中在迁丁路途,除意外不可抗拒死亡六十三位移民之外,却算得上是历史上声势最大,最完美的一次迁丁大移民。

自这一年起,大梁朝的盛世,终于打开了第一页!

第一百五十八回

天承十六年春四月,山茶开至花期末,又有牡丹迎上来。

这一年的春特别好,万物万事都应了景,雨水有雨,惊蛰有雷,春分青齐,真真是上上大吉。

春二月的时候,京南老坊市开始旧城改造,修起了低阶官员宿舍,这个算是几年兴起的新福利事儿。

近两年,福利这种词汇总是围着大梁转悠的,皇帝老子生日了,皇帝老子做了好梦了,这就该着发福利了。

福利有多种,当然,老百姓最爱的就是,皇帝老子出钱请天下人看大戏,这个叫送戏下乡,与民同乐均恩德。

每年皇帝老子生日,往附近县城就去吧,那里必然就有好戏开锣,少说也要唱上三天热闹,你说好不好?

如今这上京城更大了,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儿了,护城河子外面短短五年,除东门外,竟多了三座大坊市依城而建,而这坊市周围,慢慢便来了人家修了宅邸,有了足足十二条五里商街,与内城互相勾连之后,上京就胖了一大圈儿。

如今南来的北往的商户都在上京集结,贩卖出各地特色后,再购入上京的各种好物贩卖全国。

你说肥不肥?

这日一早,依旧是四门钟鼓齐鸣,大门敞开之后,守门的兵丁却少了进城肥水,无它,进城的少了,出城的多了,如今内城的就是买个肉菜,也爱到城外的坊市寻个批发价格。

更加上城外居吃住更方便,买卖随心,既不禁夜,也无严格管制管辖,便更自由了。

说起来,那城外最值钱的京官,却是户部下辖的商税知事。这些官员那种肥,已然笔墨难以描述,竟是年年严打,贪污屡禁不绝。

不与民争利,这个是儒家那帮子人的词儿,现如今这一对比,就是不识字儿的,都觉着读书人编出花稍那是骗人玩儿的,这么好的事情,早就该有了。

不与民争利真的对么?儒家在这个问题上,遭遇到了相当实在的碰撞。

说起来,这事儿刚出的时候,儒家那边折腾的厉害,竟是竞相奔走,齐齐反对来着。

反对有用么?没用的,见到钱粮,什么说,什么学,那也是顾不住了。

商税那东西实在厉害,短短几年,分着月份儿的在冲击着朝上的榆木疙瘩脑袋,一波一波的搞得大臣们好不眩晕。

最起先,有商税的绝户郡!不,而今那边就富民郡,也有叫移民郡的。

自从移民郡开始有了商税,这没过几年,朝上朝下的官员才发现,商税已然大于农税几十倍去,这么可怕的利润一出,那天下万般有道理的学说便都给击打的粉尘一般的碎了……

这税是争不争呢?圣人们的书多了去了,到底是听谁的呢?那么就听不说“不与民争利的吧”。

如此,儒家随之而变化,立时便多了子仁一派,相对而言,子仁还是很活泛的,人家不说与民争利这回事儿。

眼见着今上内库肥硕,可大臣们却不敢跟今上就移民郡的问题挑,这已经成了朝廷如今的规矩了,七郡是万岁爷的私库,你的眼睛就是伤的流出血,妒的流了汤儿,这也没用。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却交给今上内库的钱财,人家甘州已经养起了常州与青州,而今绝户郡却也再不能提了,谁不知道,凡举甘州来的,常州来的,青州来的,那必是有钱的主儿,有地的主儿,还是有本事的主儿。

只可惜了,这样的人也不是好遇到的,无它,移民郡的人出郡须得去移民局申请,而外郡的人想入移民郡,那得审查资历。

人移民郡的孩子出生,朝廷就给奶钱,布料,肉票,盐……这么说吧,这出生在移民郡的孩子是掉进福窝的,朝廷帮你看护到四岁养成了,立住了,这还不算完。

到了七岁,甭管你什么出身,都能进皇家办的学校免费读三年,识字识数三年之后,就能进各种工厂做学徒了,那就能给家里赚钱了。

除却这个,移民郡最令人羡慕的就是,人没有恶赋,没有苦役,那些看起来很苦很累的工,那都是建筑局的工人在做,甭看是苦工,一日出工四个时辰,忙完都各回各家做大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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