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非微微停了停，「你女儿？这麽大了？」
「是啊。」女人抱起孩子，「万非，改天再聚吧。你愿意的话，就联系我，我的电话没变。」
万非点点头，「我会的。」
女人笑著离开，心里明知万非的话并不可信，但除了离开外别无选择。
从前像是上辈子的事，就算曾经再如何是在花丛中任意飞舞的蝴蝶，也有会被折断翅膀、无法飞行的一日。万非如此告诉自己，这样想来，就觉得胸口越发闷了。
女人走远後，一直被丢在後面的顾诚不高兴地走上来。
「以前的女朋友？」
「嗯。」万非轻声道，「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顾诚满脸的不悦在目光触及万非的确难看的脸色後收敛，他吞下了所有的话，心知肚明似的保持了安静。
似是而非 23
似是而非 23
万非提著塑料袋，自顾自地走进小区。
昏暗的路灯无私地打在两人身上。
顾诚踩著万非的影子，低头轻骂著对方的名字，责怪男人遇到旧情人就忘了自己，但又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也不好发作。
沈默的路途变得尤为漫长。
万非虽然视线伫立在前方，但心却飞到了遥远的过去。
MAGGIE是他曾经的女友之一，她独立、成熟、善解人意，知道他的每份感情都有游戏的规则，从不扰乱也从不试图改变。
他喜欢过这个女人，真心地喜欢过。他知道他不专情，但他对美好的事物以及感情却极为珍惜。
就算她无法成为他最终的归宿，但他依旧深知自己喜欢过她的心情。
事隔多年，再次见面，每个人都有了变化，她也不再如过去，更增了内敛，万非由衷地为对方高兴。
但被埋没的历史却私自被唤醒，让他不得不想到过去的点滴，尽管他拒绝回忆，但它们还是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重现。
万非深深地感叹，过往、感情，错过的和失去的，以及永远无法恢复的纯白年代，都让他抱著遗憾与无奈。
背後那个拖慢了走路进度的男人现在正陪伴著他，那过了几年之後，是否也将成为历史？
对方闷闷不乐的模样他了然於心，只是无意戳破，这样想来，他竟是这般狡猾。
被拨动的心弦叫他停了步子，转过头看著一心走路差点撞上自己的顾诚。
顾诚觉得眼前一黑，鼻子差点撞青的险状让他抬起低垂的脸，凝神地望向表情难以琢磨的万非。
抿著唇，万非打量著面前的人，试图解读对方的心情。
但顾诚这时错愕的模样竟有几分呆头呆脑的可爱，万非唇边轻划，展开不易察觉的笑意，怀疑自己也感染了对方偶尔的白痴毛病。
「咦？」顾诚那双比宝石还亮的黑眼在昏暗的环境下更闪闪发光，炫目的光彩全聚集在万非遥不可及又触手可得的面容上。
以浓雾覆盖的心灵好像瞬间见日，即使心中充满了醋意、嫉妒和不满，顾诚仍徜徉在只有他才能体会的可贵感之中。
手臂都散发出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顾诚把心中发誓要好好守护的笑容凑近自己，在对方虽不清澈但却无害的目光中，慢慢吻上男人的嘴唇。
这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割舍的东西吧，如斯想的顾诚更紧地拥住对方，用舌头和力量加深了这个吻。
万非的脑子依旧处於死机的状态，可本能让他试图推开，但深扎进脑中顾诚的名字又让他静静接受。
他想要相信，这个吻的目的和过程都是美好的，不肮脏也不可怕。
是这个男人的话，就没有毒蛇巨蟒和荆棘草丛，是这样的吧？万非询问自己。
在万非柔顺的接受中，顾诚的心情越发激动，他想要用吻与对方融成一体，将过去的种种都就此淹埋，只保留现在和未来。
路灯下，他们吻得深情又缠绵。
万非提著塑料袋的手指已经将其捏成将断的线，而另一只手则在握成拳头的紧张中慢慢移到顾诚手上，略抖地攥住对方的衣料。
顾诚感受著男人轻轻的战栗，不言而喻地以自己的手和心扶住那具身体，希望男人可以依靠相信他。
变换角度的亲吻中，他们无言地传达著说不出口的心情。
一阵刺眼的光亮突然滑过万非的面孔，万非紧闭的眼睛立刻睁开，意识到这是小区中出入车辆的灯光，立即有些发窘地清醒，将顾诚推开。
顾诚往後退半步，但两人唇间溢连的银丝却出卖他们，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刚才的亲昵。
万非咽了咽口水，更觉得全身发烫，慌乱地用手背擦去唇边的痕迹，轻轻地咳了几声。
顾诚则依旧沈浸在刚才的幸福之中，笑容不变地停留在万非脸上，像偷腥成功的狗，洋洋得意。
「万……」他走前一步，才要将手摸上万非难得发红的两颊温存一番，却听得背後一声叫唤──「顾诚！」
万非未注意到，刚才笑容满面的男人嘴角立马僵硬，有些难以遮掩的惊惶，但手仍镇定地在万非的脸上摸了一把，脉搏却有了轻微的异动。
万非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顾诚背後。他一听到有人喊顾诚的名字就将心思都搁在了叫声的主人上。
那是一个身材纤瘦、五官精致得惊人的男人，他走路的样子像风般自由，发出的声音也像泉水叮咚。
万非与那人的视线交融，随即收回，看向顾诚，「认识的？」
「嗯。」顾诚貌似不经意地点头，显得对方只是一个相知的熟人甚至仅仅认识而已。
男人转了身体，迎向走近的人，朝与万非相反的方向移动，很快与背後的男人站近。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万非想两人既然认识必定要聊一会，便转身走了。
顾诚并未回答，只是背对著万非与叫他名字的男人交谈。
虽然这是正常的表现，但万非总对顾诚未像平日对他细碎到「我去睡觉了」之类的小事回应一声而有些介怀。
他慢慢地走著，不自觉地听到背後熟稔却又显得生疏的交谈。
「你很久没来了，以为搬走前见不到面了呢。」
「有些事……」
「噢~~~我就要搬走了，给你新地址？」
「……好。」
「对了，刚才那个人是谁？新的？这段时间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不管你的事，别多嘴……好好照顾自己，小艾。」
「我会的。」
他们模糊的交谈中，「小艾」两个字直击万非内心深处，让他违背意志地止住了回家的步伐。
他有些茫然地楞在原地，心中再次充满了不敢问出口的疑惑。
「怎麽先走了？我和他不是很熟，寒暄几句就再见了。」顾诚追上来，勾住万非的肩，用貌似撒娇的口气说，「我们一起回家吧。」
「……嗯。」万非木然地点了点头，余光忍不住扫向刚才那个男人，假装平静的目光中记下对方走进8号楼前的、18号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