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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大欢喜(53)+番外

而他的妹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但是,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林婉之竟是早些年被人贩抱走、失散多年的另一个亲妹妹。

直至林婉之已死,她的忠诚将士将林婉之的脸皮呈给他。当他捧著那张血淋漓的人皮,听著林婉之的临终之言,一刹那间心乱如麻。

惟一的一次,心乱如麻。

……

很多年前,他为了自己不再被人忽视,选择走向一条曲折得却也可以一步登天夺得富贵荣宠的谋逆之路。

很多年后,他果真不再被人轻视对待,却直接间接害死亲妹林婉之。而他,居然在林婉之生前对于她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不守妇道死有余辜”这类流言蜚语。

他害死的亲妹妹,其实拥有一个很温暖很和睦的家。

……

后悔么?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只是,这份淡淡的自责,却当目睹乔楚楚执掌凤印接受百官朝贺的刹那,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只可惜,多年来,林婉之如鬼如魅,从未在他心底离去。甚至成为一柄无形的利刃,偶尔,在程玄佑屡屡对乔楚楚冷淡冷漠对待之际,狠狠地,刺他伤他。

这种想忘却不能忘的记忆,当他在钱塘偶然遇见真正的董澴兮,听见她为学堂书童们朗朗诵读之声时,竟变得愈发鲜明。

他迎娶董澴兮,不仅仅出于利用目的,也有一种不可控制的…… 补偿。

或许,他想补偿已然逝去的亡灵,补偿她原本可以享受的、却无福承受的富贵生活。

只可惜,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却让程仲颐打破。从天而降的闯入刺史府邸的,竟是一个赝品、一个看似聪慧机灵实则鲁莽单蠢的冒牌货。

……

飒飒寒风,吹得屋子里灯烛摇曳,明灭火光流连在花倾城面庞,勾勒出眼底一道晦暗难辨阴晴难辨的流光。

还是盛夏季节时,还是程玄佑刚薨他暂代监国的那会儿,他曾听管家提起过,夫人独守落花轩,独点一盏灯,独摇团扇凭栏倚,一言不发独自静候他的归来。

虽是赝品,可这个赝品,对他居然是有情有谊的。

冬末季节,刺骨冷风吹在花倾城的脸上,连他比若冠玉的脸都似乎蒙了一层冰寒。

是的,他心绪略有起伏。

他不能肯定为何会听到董澴兮活不过一个月时,他的心情竟泛起一丝可惜;但就凭目睹亲生骨肉终于不再哭闹,而是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吸吮母乳的那一刹那——

他对于董澴兮的利用之心、诛杀之心,有了动摇。

是清清楚楚的动摇。

……

究竟,留,抑或不留?

失神迷惘,安静如水的屋子里突然响起“笃笃”敲门声,一声又一声叩在他心底,驱散了怔忡,驱散了犹疑。

“公子,伏藏在一言阁的眼线来报,程仲颐闯入董姑娘的屋子,正与她私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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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阁。

明月当空,冷辉倾洒,在平整的地面拖出两道淡淡的斜长的影,依偎相拥,姿势暧昧。

“趁还没被花倾城的狗腿们发现,你走罢。”

“……”

“走啊。”欢喜催促,用了推了下程仲颐。

程仲颐怔怔后退一步,仍站在原处不动,略略低垂的眼睛里有了闪烁,嗓音却是一贯以来的粗犷:“催什么催,老子来见你一趟有多么不容易?话还没说上两句,就一个劲儿往外赶老子…… 赶赶赶,老子来一趟就是被你赶的吗?”

惊讶地睁大水眸看着程仲颐冷硬恼火的脸,欢喜无奈的笑了。

程仲颐沉默了许久,才走上前伸手托住欢喜凉凉的下颔,瞅视了她好一会儿,咳嗽一声开了口,紧绷的语气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支吾:“丫头,怀真他…… 嘱咐老子带句话给你。”

凉凉的小下巴轻细的动了一下。“什么话?”

程仲颐停顿一下,凝视着杏圆眼眸里的好奇,慢慢抬起大手以与僵硬语气相反的柔和轻轻地拂去欢喜额角的发丝,忽然抿出一抹调侃的笑:“怀真老弟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怀真老弟还说,老子冒著生命危险偷偷混进刺史府想带你出去,此番活命之恩,你将来要重重答谢才是。”

白痴都能听得出这么一长段的废话绝不可能出自怀真,欢喜眯上眼,瞥了一眼空了大半截的右袖,慢悠悠扁嘴偏开头:“是嘛?”

“当然,大恩无须言谢。”懒洋洋的拉长语调,“小恩小惠倒可以私相收授,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弯下腰,程仲颐勾起唇笑呵呵看着欢喜。

“什么小恩小惠?”欢喜没好气道,斜眼睨他。

程仲颐不满地挑了挑剑眉,鼻音哼了声:“笨丫头,老子堂而皇之告诉你,就不是小恩小惠,是勒索。”

欢喜“噗嗤”笑出声,揶揄道:“原来程大恩公还是有自知之明。”

“程大恩公”四个字,让程仲颐唇边的暖暖笑意倏然凝滞。

欢喜为他突然转变的表情困惑,“怎么了?”

程仲颐状似尴尬的低下头,忽又抬起扫了欢喜一眼,黑眸难掩自责。就在欢喜似懂非懂搞不清楚那句话说错正打算出言解释之际,他忽然紧紧拥住她,一言不发。

欢喜怔愣一下,并未推开,仅是淡淡提醒:“夜深了,真的该走了。”

“舍不得。”程仲颐低低道,臂弯稍稍用力将欢喜搂得更紧。

欢喜无奈的笑了,拍了拍他的肩。

因为懂得,所以也选择缄默。就这么静静相拥,就这么静静聆听彼此的呼吸心跳,既像别后重逢的知己故人,也像……

生死伴侣?

欢喜微微动了动唇,沉默。

.

亲近的一幕,全被不远处的人看在眼底。

“孤男寡女,搂搂抱抱,非盗即奸。”总管啧啧道,表情尽是不屑。

回过头去朝花倾城望去一眼,总管正想添油加醋几句,不料却瞥见花倾城注视董澴兮的眼神并无一丝一毫的动怒,反倒是凝向程仲颐的目光有一闪而逝的阴寒,遂马上改了口,“董姑娘身子虚,哪经得起姓程的勾勾搭搭搂搂抱抱…… 真是奇了怪了,姓程的都爱死缠烂打。一个在牢狱里还念念不忘,一个嘛,天罗地网偏要送上门…”

听到嘀咕絮叨,花倾城回眸盯视总管一眼,直至总管自觉多嘴讪讪低下头时,他亦慢慢踱步至庭院之中的石桌旁,在冰冷的石椅坐了。

寒风乍起,拂动素白胜雪的袖袍露出握紧的拳,指节,微微泛白。

“弓箭手准备。”

话音未落,数十发冷箭撕裂空气,对准怀拥董澴兮依依不舍的程仲颐而去。

顷刻——

尖叫,不可置信的惊惶尖叫,划破寒冬寂夜。

……

血,满视野的血,尽染尘埃。

作者有话要说:大清早匆匆来更半章(嘻嘻也算得上平时的一章鸟)(*^__^*) 微博上看见的一段话,让我很有点儿感悟:有没有发现,随着成长,我们慢慢变成自己当初曾讨厌的那个人?譬如说我,我最讨厌脾气暴躁的人,可慢慢地经历一些事情后,我也容易动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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