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谷剩下的几个账号我再找找微信发给你。”
郦安筠点头,说了句谢谢。
沈愿知道郦安筠在苍城晚上给她打了个电话,她的咳嗽还没好,一句话都要被打断好几次,本来有点事要麻烦郦安筠,大概是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实在有气无力,沈愿说:“你不会也感冒了吧?”
郦安筠以前发高烧还能单抗项目,完全是工作超人。
实际上工作超人也有含着体温计看报表想哭的时候,只是为了第二天的容光焕发强忍眼泪,生怕红血丝太多影响状态。
她一出声沈愿就听出了哽咽,沈愿也没继续谈工作了,叹了口气:“这是你的报应吧?”
郦安筠深吸一口气,床上的电脑界面还是虞谷大学时期注册的微博,账号完全是系统送的id和头像,一般人点进来都会觉得无聊,发的内容比起原创更像是僵尸号,东拼西凑的语录和停在多年前的定位,都像是虞谷人生某个阶段的缩影。
她嘴上也不说漂亮话,也写不出任何漂亮话,但人也会刷新到某些句子打动,转发也是一种抒发。
以前郦安筠只会为了工作,为了策展的信息浏览某个人的社交软件,博客、微博、专栏等等。
她认为网友的账号没必要从头翻到尾,那是浪费时间。沈愿说的报应也没错,她当年的逃避和这一年的回头想要拥有本就是贪心过多,以为自己的回头虞谷接收就可以无缝重圆,却忘了她们之间有一道被时间催成的裂缝,郦安筠必须填上那道缝隙,才有和对方携手进入下一阶段的可能。
虞谷认为缝隙合上也有痕迹,这一次换她退避,得到过也算拥有。
但郦安筠不愿意,她的卑劣是从前没有把虞谷放在第一位,也是现在什么都有了之后也想要这一段圆满。
虞谷心知肚明,却不会成全她了。
那郦安筠自己来。
沈愿的一句话没有得到回应,她听得到电话那边的哽咽。
以前她觉得郦安筠就算哭也只会为了工作,如果当初有人告诉她郦安筠会为了感情哭,她也不会定义成爱情。
可人就是活在意料之外的。
意料之外的感情,以为终结的又续上,郦安筠不想要狗尾续貂的结局。
她的野心从事业延伸到爱情,试图寻找两全其美的可能,沈愿提醒她:“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做不成的。”
“你想要的也不是队友,是吗?”
郦安筠还在看虞谷过去的记录,这个僵尸号停更的时间很好推算,应该是虞夏死了以后。
虞谷的人生跌入谷底,她之前总在微博发「会好的」「还有可能」,虞夏的离去把她最后一丝侥幸都打碎了。
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重病的父亲,日渐苍老的母亲,姐姐留下的孩子,和如果缺了她会坍圮的家。
爱情从虞谷心里跌入第二位置,郦安筠也是。
她们的关系永远错位,郦安筠清楚,自己再不抓住,就会彻底失去。
“我想要一辈子。”
沈愿唉了一声:“所以我才不愿意认真谈恋爱啊,太可怕了。”
“工作狂长恋爱脑我很困扰的。”
郦安筠也不忘记嘲笑她:“你确定你不会,你控制不住的。”
这种失控是理智拉不回来的,郦安筠也幸灾乐祸,想看沈愿被情火灼烧,理想型和适配性完全不搭,在崩溃和爱中试图做出性价比表格,却发现爱情不是项目,也不是投资,动心就像一场大火,可以把死水点燃,
沈愿:“你咒我啊?”
郦安筠也在咳嗽,“我忙的很。”
沈愿也听出她声音的沙哑了,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感冒的,“你悠着点啊,注意预防感冒。”
她叹了口气,还很愧疚:“是我传染你的。”
那边的人却不介意,“正合我意。”
沈愿正想问点什么,郦安筠却把电话挂了。
这两天苍城受寒潮影响气温骤降,郦安筠却还在外面四处奔走,沈愿没在朋友圈刷到她,却发现郦安筠频繁更新社交账号,还挖坟自己学生时代的路线,仿佛要做个今昔对比。
沈愿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干脆把郦安筠的账号推给了边亿,装修店老板回了个问号。
边亿忙着人生新项目,朋友的感情问题她不想操心也操心不进去,但和项目老板谈这方面她还是心里有疙瘩,一句话都要绞尽脑汁回复,和她一起吃饭的虞谷看她面容扭曲,忍不住问:“你最近肠胃不好吗?要上厕所也不用忍着。”
边亿:“你才肠胃不好,我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给沈愿打过电话,虞谷不知道这件事,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随口问:“阿姨又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
平心而论边亿长得也不差,就是眉眼凶了点,皮肤黑了点,一般人都没有的腹肌她练得轻松松松。
虞谷扛着厨具上山下山,边亿也能扛着水泥上下楼层,在电梯还没开的新房里和业主讨价还价,要加送货费用。
两个人都有职业病,工作之后放松就坐在一起喝酒,冬天桌上的炉子煨酒烤红薯,虞谷手机倒扣在桌上,明显怕自己期待锁屏消息来自期待的人。
“没有,上次那阿姨说我条件太差我妈可伤心了,”边亿笑了一声,“挺好。”
边亿没谈过不代表虞谷不清楚她的取向,问:“你妈能接受你和女人在一起吗?”
“真在一起她不接受也要接受啊,”边亿在聊天框输入又删除,眉头紧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单子被截胡了,“看你恋爱我就烦死了,这事沾不得。”
虞谷哦了一声:“那考虑一下柯渺。”
“你和郦安筠一样都喜欢给人做媒啊?”边亿挠了挠头,大冷天两个人坐在厨房,喝酒暖身又热了,边亿扯了扯毛衣的领子,“怪烦人的。”
虞谷还记得她和郦安筠吵架,笑着说:“那让她给你介绍啊。”
边亿看她还笑得出来:“你操心操心自己,老婆都跑了还情趣,你不着急吗?不应该火烧屁股了?”
“以前我还要劝你换个人,”边亿唉了一声:“你就是喜欢郦安筠这种让你自讨苦吃的,真是的,嫌日子过得还不够苦啊?”
虞谷被边亿数落也不生气,她低着头,微长的发垂下两缕,她别到耳后,似乎酒水面浮现出了郦安筠的模样,哪怕她也难过,却没显露半分:“哪里苦了,我现在挺好的。”
“我爸还在,妈呢身体也可以,小杞也在慢慢长大,连鸡毛都很健壮。”
边亿:“老婆跑了。”
虞谷啧了一声:“那不是跑。”
边亿:“被分手了。”
虞谷:“都说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