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工作日,还没到公司下班的点,店里并不忙,郦安筠按照点评软件的推荐选了套餐,假装多久问:“你们老板在吗?”
收银台的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似乎习惯有人这么问了,“在啊,就刚刚出去了。”
郦安筠有些失望,又问:“那我可以去楼上的座位吗?”
对方点头。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天气也冷了几分,郦安筠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蒲希玉今天要更新菜单,刚才去给外拍的女朋友送饭去了,店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前台特地和她说:“玉姐,有个美女客人找你,像是和你认识的。”
蒲希玉长发盘在脑后,她个子不是很高,但气质很甜,社交网络的照片和女朋友更像是热可可和冰美式的区别,她嗯了一声:“楼上?”
前台嗯了一声。
郦安筠吃饭很慢,她也没什么胃口,拍这张照发网上吃得温温吞吞。二层也来了几个客人,还有的似乎是隔壁补习班的学生,坐下就开始聊天,夹着对课业的抱怨。
蒲希玉找到了郦安筠,她没走过去,站在侧边楼梯看了好一会,她没觉得自己认识,但又觉得眼熟。
几分钟后才想起来是视频见过,这不是虞谷的女朋友吗?!
郦安筠身边有人经过,拉开椅子坐到了她边上,她诧异地看向来人,点评软件的美女老板朝她伸手:“你好,虞谷的女朋友。”
她似乎有些犹豫,不好意思地问:“是姓郦对吧?”
郦安筠没想到她真的回来了,她没前任,也不知道怎么打听虞谷的事。
对方是虞谷的大学同学,不是边亿这种校友,郦安筠回握,谨慎地说了句你好。蒲希玉倒是很热情,问:“怎么一个人光临我这里,虞谷也是,这是你们的乐趣吗?”
郦安筠又想到边亿的抱怨,隔了一会才摇头,她神色认真,又区别于工作的严肃,在蒲希玉看来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难怪虞谷喜欢。
“我想问你关于虞谷的事。”
郦安筠很客气,蒲希玉点头,但周围客人越来越多,她干脆和郦安筠换到了对面的咖啡馆,“大学的事可以问我,之前我就不知道了。”
虞谷也不是漏勺,蒲希玉知道的也不多,顺便问了句:“你们之前是好朋友吗?”
郦安筠点头。
她问:“虞谷大学不在苍城上,但经常来这边吗?”
蒲希玉笑了一声,点头说:“是啊,一开始我以为她这本地人呢,每周来,一开始我以为是考察,后来觉得是她恋爱,她又说不是。”
日料店的老板娘性格也很爽朗,撑着脸看着对面女人:“是来看郦小姐你的吧?”
虞谷亲口说过,虞谷的同学也确认,郦安筠心里更难过了,又问:“那你知道她一开始的打算是什么吗?”
她补一句:“毕业以后的规划。”
蒲希玉想了想,看了眼咖啡店窗外雨幕下的城市,苍城最有名的酒店刚好在这附近,她指了指某建筑:“做那家酒店的主厨。”
郦安筠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蒲希玉笑着说:“那都五星级酒店了,主厨哪有这么简单,要虚名也要实力,不停参加比赛,得到一个一个荣誉才可以。”
蒲希玉也是做餐饮的,知道一些内幕,叹了口气:“当然也需要人脉和包装。”
“当时虞谷这么说我们同学都很佩服,但都觉得不如自己做老板来得自在,”蒲希玉顿了顿,“我现在就是。”
她说到这里郦安筠嗓子都疼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你别说了,对面的女人看向窗外,说:“虞谷当时说那里最风光。”
蒲希玉说完又笑了:“真不可思议,她看上去很淡泊名利,性格也不争强好胜的,居然这么有志气。”
她扫了一眼低头的郦安筠,女人捏着陶瓷杯杯柄的手都很用力,蒲希玉以为她不舒服,喊了郦安筠一声。
郦安筠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为什么。”
为了我,她想闪闪发光。
*
郦安筠和蒲希玉聊了很久,也拿到了虞谷学生时代的社交软件账号。
她和虞谷心照不宣地断联多年,郦安筠本以为她们彼此缺席,却没想到只是她缺席了虞谷的过去,虞谷一直存在在她的走过的痕迹里,也隐秘地关注郦安筠的未来。
在郦安筠一次次分享自己的学习计划的时候,她平平无奇的账号评论淹没在差不多的评论里,不会引起郦安筠的注意,也不会成为郦安筠回复的对象。
郦安筠每周分享动态进度,阅读了什么书籍,看了什么展览,又约到了哪位艺术家或者作家的采访,虞谷的赞美也混入其中。很多关注郦安筠的学妹希望成为她这样的人,问了很多问题,也有人试图引起她的注意,模仿这些提问。
但虞谷不会,她像一粒寻常的尘埃,堆积成文字的形状,潜伏在万千留言里,让郦安筠多年后回头找都很痛苦。
对方的思念渺小又真切,却又精准地卡在郦安筠于心有愧的凹槽,卡在其中,让她在这个湿漉漉的冬日无所适从。
外面下起了雨,蒲希玉送郦安筠到外面等车,日料店的老板声音明快,很讨人喜欢。
郦安筠竭力忍耐的情绪很容易在对谈的人感觉到,蒲希玉说:“郦小姐,我们还没老到干什么都来不及的程度吧?”
她笑了一声,外面湿度很高,蒲希玉的女朋友似乎也打了辆车过来,她们等会还有约。
那是一个个子瘦高的女人,比虞谷还高一点,穿搭简单也很时髦,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结合精致的发型,像是从什么重要的时尚场合过来的。
对方只是和蒲希玉招了招手,就站在对方店门口等她。
郦安筠:“谢谢你。”
她看上去依然有几分和外形不匹配的落寞,蒲希玉笑着说:“下次带虞谷来玩吧。”
“她大学老往这里跑,感觉也没怎么玩过,”女人顿了顿,提起这位老朋友的生活作风又笑,“她这人要带着玩的。”
郦安筠更不会玩,讶异地问:“虞谷?不会玩?”
蒲希玉嗯了一声,“怎么说呢……”
学生时代也过去很多年,蒲希玉想到和虞谷一个宿舍的日子,口味带着些微的怀念:“虞谷很擅长照顾人的情绪,要找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很难。”
“她连吃零食,喜欢一样都能吃很久的。”
郦安筠问:“黄瓜味的薯片?”
蒲希玉笑了:“果然还是你最清楚,那她吃了十几年不腻吗?”
郦安筠垂眼,外面的雨下得绵绵,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虞谷了。
可是。
虞谷要和我分手。
郦安筠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正好车来了,蒲希玉送她上车,说:“最近降温很厉害,郦小姐你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