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霏微突然朝阮别愁靠近,一副要去抢对方手里饮料喝的模样,嘴唇差一点就碰上那根才被噙过的吸管。
她很小声地说:“看到了吗,郑月疑。”
阮别愁自然看到了,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把吸管口旋向了沈霏微。
沈霏微张嘴咬住,含糊地说:“我就知道,婷姐和十六从来不花冤枉钱。”
第37章
说到云婷, 沈霏微还挺想翻个白眼。
得亏她脑子转得快,不然就云婷那不清不楚的暗示, 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得是我。”想想,沈霏微又补上一句。
阮别愁在边上很捧场地“嗯”了一声。
郑月疑进入游泳馆,不管身边人在说什么,总一副恼火的样子。
另一个人还巴巴地跟在后边,一边想从公文包里取东西,可他肢体太笨拙,又没法一心二用, 翻公文包的间隙, 差点踩着郑月疑的脚后跟。
郑月疑停下看他,眉头快要拧成山, 嘴一动,似乎说了什么。
男人好像很为难,苦着脸边笑边说话。
距离太远, 别说听清了, 就连看清对方发音的口型都成问题。
沈霏微嘬了口饮料, 余光从透明的杯壁边斜了出去,目不转睛地打量远处。随后她看到郑月疑打了个手势,以极强硬的方式,掐断了对方未尽的话语。
男人只好把公文包拉上,不过目光还是巴巴的, 似乎还想设法转变对方的态度。
明明都是眼巴巴的目光, 那人怎么看怎么惹人嫌。
沈霏微啧了一声, 实在不喜欢那双眼里流露出的浑浊谄媚, 似乎光是一个眼神流转,就能将油滑市侩演示得彻彻底底。
而阮别愁的注意力几乎都给了郑月疑, 听到这声啧,她下意识以为问题出在郑月疑身上,不禁皱眉。
“什么?”
“唔。”沈霏微的尾音拖得有点长,视线慢吞吞游离到阮别愁身上,解释说:“那个人的样子好难看。”
从里到外的难看。
“是有点。”
沈霏微又悄无声息地盯住那边,心被这一声回应很轻地拨了一下。
她还在期待十一的成长,但突然间又很想回避。
她冷不丁想到,成长总会与世俗功利挂钩,未来的十一,还能保持如今的样子吗。
应该,不能吧?
也或许能,但不完全能。
可能在不远的将来,阮十一的两面做派会越来越明显,不同的处世态度犹如天冠地屦,相去甚远。
也可能,它们渐渐融合,凝成一副冰冷且坚不可摧的面具。
不论是哪一种,沈霏微都不太愿意看到,她就喜欢现在的十一。
在泳池的那一侧,郑月疑脱下外套,露出早就换好的泳装,像豹子那样扑入水中,不光身形流畅,就连动作也流畅漂亮。
只是郑月疑跳得太干脆了,跟在池边的助手毫无觉察,冷不丁被溅了水。他吓了一跳,后仰时下盘状似不稳,身一歪就摔了进去。
沈霏微深深明了云婷的暗示,她随时做好搭讪的准备,就在看到对方助手入水的一瞬,甚至觉得是天赐良机,膝上已微微用力,打算起身营救。
阮别愁哪能看不出沈霏微的意图,她直接把玻璃杯塞到沈霏微手里,想先行一步。
两人的设想都很好,坏在那位助手会水。
他落水实属意外,免不了胡乱扑腾两下,然后才攀住扶梯。
游出去的郑月疑头也不回,似乎听不见身后的一点点动静。
但这不可能,她明显只是不想理。
助手艰难地捞起公文包,狼狈地坐在池边,着急检查起包里的东西,幸好里层防水,包里的物件一样也没湿着。
阮别愁往那边又瞄了两眼,随后才弯腰拿走了沈霏微手里那只剩下冰块的玻璃杯。
在这之前,沈霏微观察得太认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喝空了饮料。
杯子连带着吸管被拿走了,她被迫收敛目光,端量起身边周身还湿透的少女。
“姐姐,你说。”阮别愁弯腰在沈霏微耳畔说话,声音放得很轻。
她简直像在沈霏微胸口下的某处扎了营,一下就看出沈霏微已经有了主意。
沈霏微笑笑,不急着说,只是把贴在阮别愁额前的湿发拨开了些许。
到底长开了点,虽然还没成年,但已经看得出未来的恬淡昳丽。
在沈霏微心里,这个跟在她身后的麻烦精永远是乖乖的,又乖又好看,在她面前永远没有脾气,只偶尔在外面露出些不太明显的爪牙。
只是到现今,沈霏微还是没能找到一只能和阮别愁完全相称的野物,说是兔子吧,是有点像,但偶尔也像鹰隼,还像过不怕疼的蜜獾。
“姐姐?”
沈霏微的余光斜向池边,她看到郑月疑的身影在飞快靠近。
这是郑月疑游的第一圈,看她这个架势,怕是没个五圈停不下来。
沈霏微捏上阮别愁的手臂,然后往后一探,触碰到阮别愁裹在浴巾里的背,低声说:“刚才游得累不累?”
“只有一点累。”
换作是在云婷和舒以情面前,阮别愁根本不会提“累”这个字。
“那你现在好好歇一歇。”沈霏微弯着眼笑,语气意味深长。
“你呢。”
“还记得郑月疑上次露面的时候,婷姐说了什么吗。”沈霏微知道对方肯定记得,她自问自答,“郑月疑大方,也尤其喜欢大方的人。”
水中身影几近触壁,就在这时,沈霏微把身上的浴巾丢给了阮别愁,干燥的双脚踩上了刚才溅到池边的水。
在郑月疑转身再次蹬出的一瞬,沈霏微跃入水中,游得快且漂亮,不遑多让。
阮别愁身上是湿的,在抱着沈霏微丢过来的浴巾坐了一会后,便给对方整整齐齐地叠在了旁边的躺椅上。
场景没有重叠,但她脑海中还是飞快闪过了昔时的一幕。
是三年前,她和沈霏微被带进北市棋牌会所的时候。
那次沈霏微被按着坐下,极度不安,那种不安从沈霏微的胸口,毫无障碍地传达到她的身上。
她默不作声,其实后背已经冷到发僵,幸好在沈霏微摸牌前的一刻,舒以情出现了。
舒以情把外套丢到云婷怀中,带着那难以言说的压制力,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战局。
刚才沈霏微把浴巾丢给她的举动,真的好像舒以情当时,都是一样的干脆利落。
不同在舒以情的压制力太冷太强,沈霏微是明媚的。
阮别愁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沉没在阴暗深海中的一艘船,她向往明媚,却又很难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