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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啊?(5)

沈霏微信了大半,信这个女人会帮她和阮别愁。

沈霏微站了很久,后来袖口被小孩扯了两下,才回过神。

“姐姐。”阮别愁烧得连声音都含糊,扎成丸子的头发已经好一段时间没重新打理了,一绺一绺的散在肩上,像个小乞丐。

沈霏微从篮子里挑出衣服,往阮别愁怀里塞,语气生硬地说:“去换。”

阮别愁病恹恹地应声,模样乖得好像能任人摆布,她眼梢还是红得厉害,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你敢哭试试。”沈霏微语气有点凶,其实样子也委屈,“哭肿了脸,没人能治你。”

毕竟云婷说了,她只出一份医药费。

阮别愁摇头说:“姐姐,我不哭。”

沈霏微信了,这小孩在沈家半年,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流过,明明是寄人篱下的孤零零一个,整天却过得跟没心没肺一样。

倒也不是完完全全没心没肺,冷了会说冷,饿了会说饿,下雨会打伞,还不会在地上捡东西吃。

只是,遭人冷眼的时候呆得一塌糊涂,好像不会抗拒,就傻愣愣受着。

上城的人无论老小,多的是势利眼,看人下菜的。

新来的,背景不明的,在富家小孩扎堆的地方尤被看轻,特别是阮别愁这种,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被欺负狠了也不哭不闹的。

猴子都能搬来救兵,像这种一声不吭的,多半连救兵的影都找不着。

别人看阮别愁这样,就欺负得越发起劲,她越是不哭,就越想看她哭。

记得那是阮别愁转学后的某一天,因为家里司机临时有事,沈霏微勉为其难地去了阮别愁的学校。

那天,阮别愁的画画本被人泼了墨,边上没人吭声。

这小孩的眼天生就黑,和沈霏微不一样。

沈霏微的眼珠子是浅琥珀色的,像猫,尤其纯净漂亮,常常能给人一种非人感。

反观阮别愁,阮别愁黑沉沉的眼盯着人时,总会显得很专注,仿佛里头藏有无底洞,会悄然无声把人卷进去。

沈霏微被阮别愁盯了一下,心里有点发毛,敲起她的课桌问:“还有别的吗。”

阮别愁把课本拿出来,有被撕页的,有被画花的,有两门课的书本干脆消失不见了。

“找不到?”沈霏微问。

阮别愁直勾勾地看着沈霏微,就是不说话,模样不委屈,但像极受惊的兽崽,神色过于警惕。

沈霏微立刻明白了,环视周围一圈说:“谁做的。”

初三的年纪已经开始抽条,尤其沈霏微还比同龄人更高一些。她身姿秀颀,长相明艳,在这小学班级里,很是鹤立鸡群。

差距太过明显,做错事的人哪里敢认。

而沈霏微教养好,没有欺凌弱小的习惯,粗鲁恶劣的举动她根本不屑于做。

环视一圈后,她不大自然地说:“以后别再做了,我会把这件事报给你们老师。”

沈霏微说到做到,还真去了教师办公室,特地让班主任多关照阮别愁,颇有几分学生家长的作态。

那老师面露愧色,根本没听说过这事,归根结底还是阮别愁这小孩太能憋。

这事料理完,沈霏微带着阮别愁出了校门。

在上出租车前,沈霏微转身戳起阮别愁瘦弱的胸口,低头说:“这你都能忍,你取这个名字,是真的不会哭?”

阮别愁仰起头,扯着沈霏微的袖子晃了晃,很小声地说:“姐姐,回家。”

很像撒娇,还是可怜兮兮地撒娇,沈霏微顿时没了脾气。她有点别扭地扯开阮别愁的手,说:“麻烦精,你真的烦死了。”

“姐姐,我错了。”小孩又说。

阮别愁当天的辫子扎得很乖巧,沈霏微想学着大人的样子去拍阮别愁的头,但她揣在口袋里的手只是微微一动,忍住了。

烦死了,沈霏微想。

第4章

趁医生还在路上,沈霏微抱着衣服进了浴室,门才关上没多久,就听到云婷在外面喊她。

“差点忘了,怎么少了东西也不提醒我。”云婷递出毛巾,顺道还往沈霏微手里塞了点别的东西,“毛巾颜色不一样,你们自己挑。”

沈霏微隔着毛巾碰到一个玩意,塑料包装的,捏起来酥脆。

她没应声,能住进来已经是莫大的好事,她又哪里敢要求别的。

“我盯你们三天了,今天看样子没吃多少,先拿着垫垫肚子,别饿晕在浴室里。”云婷往阮别愁那投去一眼,“你妹妹就算了,等会让她多吃两口饭。”

沈霏微低头,才知道云婷塞过来的是夹心饼干。她很别扭地说了声“谢谢”,在浴室外面吃完才走回去。

饼干的夹心是劣质奶油的味道,说不上好吃,但她光是尝到那点味道,眼眶就隐隐发烫。

虽然劣质,但是甜。

在味蕾甜度的激发下,胸腔的难过鼓脑争头。

云婷很快又走开了。

毛巾蓝紫各一色,摸着柔软,不大不小刚刚好。

沈霏微把蓝的挂起来,也不去问阮别愁喜欢哪个色,自己先选上了。

“紫色的我拿了。”她说。

阮别愁还是那副任人拿捏的模样,似乎不论沈霏微做什么决定,她都只会说一个“好”字。

她随波逐流,沈霏微就是她的河流。

“紫色好看,和姐姐好配。”阮别愁说。

沈霏微露出这天的第一个笑,她背着身,不让阮别愁看见。

浴室里装着老式的电热水器,一些管道看起来挺旧了,墙上地上的污垢倒是不多,显然有被好好打理过。

或许和下城的其他房子比,影楼的浴室已经算得上宽敞,但沈霏微还是站得有点拘谨。

她手足无措地站了一阵,才把干净衣服放到篓里,转而拿起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一顿看。

沐浴露和洗发液都是新开的,装得满满当当,就好像云婷早有准备,要把沈霏微和阮别愁接过来。

不像上城,这里的水电根本没有统一规划,电线得靠自己拉,就连水管,也得想方设法自己接过来,所以这地方的水压小得不得了,停水断电是常有的事。

这一个澡忽冷忽热,却是沈霏微来到下城后,洗得最舒适的澡。

那热气一熏,把她严严实实藏在心底的委屈都熏出来了,仰头洗头发时,她眼泪直流。

也就在沈霏微从浴室出来的十分钟后,云婷带着医生过来了。

说是医生,其实乍一看,来人根本和医生挨不着边。

她看样子还是不情不愿过来的,身上沾有一些酒气,着装也花哨,从发丝到脚都不能令人信服。

沈霏微擦着头发站在边上,看那扎马尾的医生正要往阮别愁手上扎针。她一颗心不由得揪紧,就怕那针扎偏了。

阮别愁挨着床头坐,换上睡衣后,模样看起来干净许多。她一双眼尤其清澈,黑是黑,却不沾污浊。

只是她不看医生,也不看云婷,就光看沈霏微,好像是沈霏微要给她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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