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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满酥衣(109)

作者: 韫枝 阅读记录

话刚说完,他的喉舌愈是烫热的厉害。

水雾蒙蒙,极轻的一层雾将少女窈窕玲珑的身形遮掩住,此情此景,沈顷再也按捺不住,他眸色动了动,倾身吻上去。

雾气缠绵,二人交换着鼻息。

一吻作罢,郦酥衣跌坐在浴桶之中,微微喘息着,身子愈发酸软无力。

沈顷却是个极有体力的。

他将手巾摆了摆,再度替她擦拭身子,而后双臂一揽,将其自浴桶里打横抱起来。

她身如藤蔓,靠在沈顷怀中。

待一切都收整完毕,玉霜恰恰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自从沈顷将玉霜与素桃接到西疆后,这边的伙食明显比先前好了许多。玉霜也是通晓她的口味的,做出来的每一道菜品都极符合郦酥衣的心意。

可即便如此,看着满桌子的佳肴,郦酥衣却没有多少胃口。她总觉得胃中酸酸胀胀的,竟连同着她那一整副身子,也都变得发软无力。

沈顷陪她用罢早膳,稍作温情后,便恋恋不舍地掀帐离去了。

虽然今日是新岁的第一天,但他作为一军主帅,仍不能偷懒懈怠。

他原本的军帐被西贼刺客刺穿,再走出帐时,崭新的军帐已经搭置好,军帐之内,也都心腹仔细收拾打点好。

郦酥衣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目送沈顷走出帐。

厚实的帘帐轻轻一阖,发出一道低低的“砰”声。那人声音转瞬消逝不见,只余空中留下的那道淡淡的兰花香。

桌面上饭菜剩了许多,桌边女子却神色恹恹,她抬了抬手,招呼着玉霜将东西都撤下去。

婢女犹豫:“夫人,您这都未吃上几口……”

郦酥衣摇摇头,“我不想吃,全都撤了罢。”

她着实没有什么胃口。

周遭婢女端着剩下的饭菜,一同撤了下去。

军帐内只剩下她一人,于一片空寂之中,少女面色轻微变了变。

她低下头,食指与中指并着,探向自己的手腕间。

极微弱的脉象。

极微弱的……喜脉。

她有了身孕。

前几日,郦酥衣便隐隐发觉,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起初,她还真以为只是水土不服,加之每晚要应付沈兰蘅,故而身心俱疲。

但如今看来——

她紧咬着嘴唇,唇色一分一分,变得发白。

她有了那人的身孕。

或许因为月份不足,那腕间脉象很微弱,甚至还有些让人难以辨别。如若不是她对自己非常了解,如若不是她对自己这具身子非常了解……

她的心跳忽尔加剧。

就在刚才,所幸她反应迅速,拦住了沈顷,只说自己身体本就孱弱在,这不适乃是水土不服所致。如若再晚上一些,沈顷会立马唤来军医,如若她怀有身孕之事暴露……

如若她怀了沈兰蘅孩子的事情被暴露……

她心中忐忑,不敢再往下想。

不行。

她不能生下来这个孩子。

不能生下,她与那个孽种的孩子。

她要趁着众人都不备,赶在军医发觉之前,悄无声息地将腹中孩子堕掉。

冷风吹拂入帘帐,吹掀郦酥衣微微发着颤的睫羽。

她端坐在桌前,紧并着的两指尚未从走腕间撤走。少女眼帘低垂着,原本天真无邪的杏眸之中,忽尔多了几分哀伤的思量。

腹中的这个孩子,既是沈兰蘅的孩子,更是她的孩子。

是她的骨血,是一块将要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更是一个生命。

一个可爱的、鲜活的生命。

……

待沈顷巡查完军营,已日薄西山。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只用了早膳。

素桃将汤药与晚膳一同端过来。

用罢二者,他将桌面上的地图徐徐铺展开。

桌上灯盏有些昏暗。

男人未抬头,下意识地唤了句:“魏恪。”

无人应答。

他还以为是对方未听见,于是拔高声音,重复唤了遍:“魏恪。”

少时,有人掀帘而入。

那脚步声不同寻常。

不等沈顷疑惑地抬起头,便听见身侧落下极青涩稚嫩的一声:“魏大人刚刚被郭大人叫了去,临走时,大人唤小的在此侍奉将军。”

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年轻、同样也极陌生的面孔。

他很瘦,瘦得像只小猴儿,面上的皮包着骨,几乎不见有多少肉。少年掌着灯,一双圆眼骨碌碌地转着。那眸光极稚嫩纯洁,怯生生的,于黑夜之中正朝着桌边的男人望了过来。

这孩子有些面生,好似在哪里见过,可沈顷记得,自己身侧从未有过这样的人。

他心中疑惑,下意识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将军忘了么?”少年声音顿了顿,“小的叫长襄夫人,是您在箜崖山里捡回来的。”

箜崖山。

便是与西蟒鏖战的那一夜。

沈顷记起来了,那夜过后,队伍之尾好似多了这样一位少年。

不等他再度开口,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经了一道熟悉的晕眩过后,沈兰蘅睁开双眼。

眼帘轻轻一抬,这无边的黑夜,便就这般落入那一双艳丽的凤眸中。

他醒来时,长襄夫人正乖巧规矩地立在桌案旁。

见其望过来,少年抿抿唇,低低唤了声:“将军。”

此番醒来时,沈兰蘅身心俱疲。

他从来都没有沈顷白日里的记忆,如今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夜里,自己中了情毒之后,身前少女那一双淡漠无比的杏眸。

不。

准确来说,停留在今日破晓之前。

他的心口处,忽然一阵钝痛。

竟让他猛一皱眉,止不住地干咳出声。

“将军。”

见状,长襄夫人赶忙去为他倒温水。

“将军,您慢些。”

沈兰蘅转过头,“长襄夫人?”

少年捧着水杯,低下头,态度万分恭敬,俨然是将他当作了再生父母。

男人接过水杯,温水入喉,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将那杯盏攥了一攥。

右手手臂,青筋隐隐。

他深吸一口气,现下似乎极为难受,又似乎在默默承受着些什么,那忍耐之意到达了极点。

“将军。”

长襄夫人低着头,将空杯接过。

夜风飒飒,翻涌入帐帘。见其,少年将杯子放下,又走过去拉上帘子。

待他走回来时,只见男人在桌案前坐着,那目光有少许呆滞,眼神之中,似乎染上些阵痛。

哀色抽丝剥茧,于夜雾之中,弥散开来。

便就在这时候。

长襄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问出了声:“将军白日与黑夜里……”

“怎么了?”

少年战战兢兢:“您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第67章 067

长襄夫人声音并不大。

夜色寂寥空旷,这轻悠悠的一声落入沈兰蘅耳中,显得格外清晰。

未想到对方会如此开口。

沈兰蘅一怔神,转过头,凝望向这样一位心思玲珑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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