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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钥(246)

当底下的武腾士兵意识到他们即将要面临什么局面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大量的灯油伴随着火焰,如流星一样坠落,落在每一个穿着盔甲的重骑身上,落在一边穿着轻甲的步兵身上,瞬间被点燃,不但夜空中出现灿烂的橘红,地面上也燃烧起惨烈舞动的火焰。

别说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懂浇熄火焰的方式,就是想办法让它得不到氧气,就算是活在最进步的文明社会里,突然间身上着火时,也会有同样的反应——身上燃起火焰的士兵惊慌的喊叫,并且四下奔走,想要找人帮忙扑灭。

但是不断落下的灯油,不但浇在士兵的身上,还浇在他们走过的土地上,在地面燃起火焰,让每一个经过的人脚上都燃起了橘红的光芒。

菲嘉国军队里储藏的灯油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每一个弓兵都讶异的看着自己造成的场面。

艳丽的火焰就像是会传染一样,当有人惊恐地带着全身的火焰奔跑时,身上的火焰也点燃其它人身上的布衣。

无法自己下马的重骑兵,在盔甲下被火焰给包围,烧上了马匹的鬃毛,惊恐的马匹开始在阵营里狂奔,不但让身上的火焰燃烧到其它人身上,还顺势踩死了无数的士兵。

一开始,火焰的蔓延并不是很迅速,他们只能在黑夜的峡谷中,看到一处又一处的燃火,但是当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四个的时候,就在眨眼的时间里,整个峡谷燃起了大火。

武腾士兵哀嚎着,却怎么也逃不出拥挤的峡谷,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焰给烧死,焦肉所产生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峡谷中,那味道一点都无法引起人们的食欲,已经开始有人忍不住胸口的恶心及惊恐,弯身就开始呕吐起来。

天啊!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亲自打造了一个像是地狱一样的世界。

菲嘉的士兵在这一刻感受不到胜利该有的欢欣,恐惧像是藤蔓一样,从他们的脚底往身上爬,让每一个人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朔华站在城防上,望着底下的火焰映出满天红光,皱起眉头。

他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画面。

虽然在跟无启的一战之后,朔华发现世间真有灵魂,死亡并不是真正的结束,但看着一个接一个生命的消失,他还是会觉得难受。

那并非因为生命的消逝而已,当他们死去的那一刻,代表的,还有他们过去岁月的消失。

努力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也许有人才刚开始发现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也许有人才开始一个目标,然后火光这么一点,什么都没有了……

“那就是为什么我活到现在的原因。”

同样在一边看着的冷暮,转过头来看着朔华望着远方的脸。

朔华苦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就像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表情,仰起头来看着冷暮。

“我害怕自己会消失,就算知道自己的灵魂也许可以继续延续,但是当灵魂进入一个生物体,开始另一个生命的存在时,那时候的我,就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你懂我的意思吗?虽然生命延续了,但我……却不再是我。”

冷暮皱眉,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也许是天生就没有多愁善感的本能,因此才会冷漠至今。

“你不会记得。”

冷暮想说的是,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反正新的生命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消失”过。

“那正是我讨厌的地方,用遗忘去解决一切。”

“那就更努力活下去,像非黑那样一直一直活下去,直到释怀、腻了为止。”

不喜欢遗忘,无法释怀,那么就继续活下去,毕竟钥石已经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朔华笑了一下,从空间里取出那一个被他跟冷暮研究了不晓得多少次的钥石。

成为非黑、但却不是非黑吗……

同样在城防上,跟朔华一样不喜欢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但是原因却不同的树海,往后退了几步。

他不想再继续看着这样的画面,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消逝,让树海打从内心深处感到不舒服。

在下头,死亡的不是他的同类,他也不是因此怜悯,但喜欢看着生命成长,就连自己的能力也是让生命复苏的树海,那种充满死亡的画面,就好像在违背着他心中的一个希望,或者该说是目标一样。

“顺着火势前进,第二批工兵跟进!”

站在顶端的拉拉,朝山崖两侧早已经准备好的下一批部队命令。

绯红就站在一边,是她以公爵给她的手令,让拉拉在这一刻暂时取代斡肯,成为最高的指挥官,因此她亲自站在这里。

绯红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决定有了什么样的结果。

被拉拉声音叫回神智的工兵们,马上各自拉起身后的推车,顺着火势开始往第一道城防的位置前进,每一个工兵的前方都领着最善战的老兵,他们肩负着在半路遇到敌兵时,必须保护工兵完成任务的命令。

拉拉自己也跟在工兵身后,慢慢往前推进,由于每一个工兵身上的物体重量都不轻,因此速度不是很快,绯红正要跟上时,看到了那个曾经让她感到心安的身影,再看看前进速度并不快的部队,绯红并没有犹豫,走到了树海身前。

“怎么只剩下你一个?”

“因为没人喜欢看着死亡。”

“你也不喜欢,不是吗?”

活了数百年岁月的树海,虽然在时间历练下,比谁都还要懂得隐藏情绪,可是在更多的时候,却因为他的本性,那种也许只有植物才能拥有的简朴,让人可以很容易看透他心中的起伏。

树海是一个很懂得隐藏,但如果不是必要,绝对不戴上面具的人。

“我是不喜欢,但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却还站在这里的话,老实说,我没办法给你答案,那是一种感觉,一种厌恶却好像牵连着什么的感觉。”

绯红看着树海既是厌恶、又不晓得该怎么说服自己离去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战场上笑,一点都不合宜,不过当树海听见绯红的笑声,抬起头看见她终于稍微开朗了一点的容颜时,树海的一双眼睛就这么胶着在她的脸庞上,无法移开。

现在的绯红,跟平时所穿的衣服不太一样,过去因为她是近卫的关系,行动需要隐密,几乎都是穿着轻便的夜行衣,但现在绯红穿着跟其它士兵一样的轻型盔甲,盔甲下,是代表着菲嘉将领的红衣,衬着她一头红色的长发。

树海头一次了解,人类口中的”美丽”,究竟是什么意义。

绯红,有着一张很美的脸庞。

跟拉拉的精致、妲塔妖艳的倾城、或是天籁的柔美不同,绯红的美,带着一股坚定刚毅的力量,纤细的身体,挺直地站在夜风中,一双眼睛即使经历悲伤,但是始终屹立不摇。

树海想起离开皇者陵墓时,那洞口外满山遍野的树,当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时,就越来越会绽放出血一般火红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