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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星映月(32)

燕长青似乎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麽的坐了下来,温六的左手从肩头到手都包裹著,用著布巾固定住,只能用单手为他添茶水。「请用茶。」

「谢谢。」燕长青接过茶杯,望著眼前这个看来像是个孩子,却似乎又莫名成熟的人,一点也不像他听过的那个,老是黏在慕容云飞身後的孩子。

燕长青也很讶异温六没有拿出敌对或是警戒的态度,甚至真的只像招待个客人一样的对待他。

厅里沉默了许久,燕长青才开了口。「我有记忆起就在苗家长大。」

温六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认真地望著燕长青,像是鼓励他说下去。

「直到奶娘过世为止,苗家对我而言就是家,亦方、亦安就是我弟弟。」燕长青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过去,「我曾经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除了哀伤以外,还有祈求。「现在既然知道他们活著,我无论如何想见他们一面,想知道他们好不好。」

温六只是叹息著,「就算他们见到你,也认不出你了。」

燕长青坚定地开口,「就算分离再久他们也会认得我的,我们是兄弟。」

温六苦笑著,温和地开口,「小的也许是,大的不是,他已经什麽都不记得了。」

燕长青反射性的要说他不信,但张了口却没有说出口,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又开口,「他们……过得好不好?」

「很好。」温六笑著很快地接上话。「小的已然成亲,明年就要做爹了,大的也有了约定终身的恋人,他们过得非常好。」

燕长青的神情似乎有些放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寂寞。

那种深刻的寂寞让温六说也说不出一个字,那种失去了一切的寂寞,他没有办法想像,也没办法理解。

燕长青纵使脸上充满了落寞,却还是笑了,望著温六首次很认真地开口。「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他们。」

说完只起了身,也没有道别,就这麽转身走了出去,难得的冬日阳光从他身前笼罩过来,却似乎没办法让他觉得温暖,他仍然那麽冰冷寂寞,永远也走不到阳光下。

温六突然觉得非常的难过。

看著燕长青跨过门槛,他在自己後悔之前开了口,「你该退休了。」

燕长青停下脚步,回头望著他,神情没有疑惑也没有丝毫不悦,只是苦涩地笑著,「你不是第一个这麽说的。」

温六苦笑著,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後悔,但他还是开了口,「你该休个假,我在沧州长大,那是个好地方,城里有条老街挺热闹,街上有座凤鸣楼是个休息的好去处,姑娘都挺漂亮又温柔的。」

燕长青很讶异地望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温六只无奈地苦笑著,温和而平静地开口,「我懂了你拚了前程人生都不要想得到的是什麽,你也应该理解我拚了命不要想保护的是什麽。」

燕长青只是望著他许久,才点点头,像是喃喃自语般开口,「我懂,所以……才来见你。」

温六笑了,笑得轻松自在,「那我想我们有共识了,让自己放松一下吧,你已经累了太久。」

燕长青笑著,那是温六看过在他脸上出现的,最轻松的笑容,带著感激与喜悦。「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温六只是摇摇头,看著他终於放松了肩膀,带著可以称得上是愉悦的心情走了出去。

温六轻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很笨……搞到一团乱的结果还是这样。」

一只大手压在他头上,揉乱他的发,却什麽也没说。

温六笑著,望著燕长青的背影,他想他应该能开始感受温暖是什麽样的感觉。

因为他已经开始试著走出他黑暗阴冷的人生了。

晓星映月 尾声

他望著张灯结彩繁华热闹的街上,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走到这样热闹的地方了。

他缓步走在人群里,不记得京里的夜晚是不是也像这样,他一点记忆也没有,因为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停下脚步看看四周的一切了。

他伫足在一栋楼前,听说是座妓院,但是门外却没有大声招呼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人。

他犹豫了会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一个年轻姑娘出来招呼他,虽是热乎的语气,却不让人讨厌,就像是邻家的小妹。「这位爷,快里面请,第一次来吧?我没见过您呢。」

他只是笑著,跟著落了坐,望著这栋楼,不是那麽华丽的地方,却也乾净舒适,要说这里是妓院大概赚不了什麽钱。

目光一扫他看见了一个人,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看来成熟了些,印象里二十多的少年,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一把钢刀背在腰间,神情肃穆少言,就如同十年前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旁边的姑娘在说些什麽,他已经听不见了,他只是走了过去,而那个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转头唤了人出来,跟他说话。

他停下了脚步,记忆里的那个孩子……长得这麽大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想张口去唤他们,却又唤不出口,他已经好久没有那种眼眶发酸的感觉。

他们对谈著,两个人都笑了,他甚至不记得他们兄弟俩有这样谈话,这样相视而笑过。

这就是温六拚了命也想保护的吗?

「爷,您在看什麽呀?」

他无意识的吞咽著,出口的嗓音沙哑到他自己都有些讶异,「他们……是兄弟吗?」

「是呀,燕青大哥跟燕蓝小哥,是我们楼的支柱呢,比老板有用多了。」

他听见小姑娘咯咯的笑声,他只能深吸著气,避免自己冲上前去叫他们。

燕……青?燕蓝……

他笑了起来,这肯定是亦安那孩子取的。

他看著苗亦安笑得开心自在,然後目光朝他扫过来的时候,僵在脸上。

他顿时觉得落寞了起来,而苗亦方看见弟弟的异样,顺著弟弟的目光望过来,手已经握在刀柄上。

那是一种怀疑不信而且警戒的眼神,那种眼神从来就不会出现在他兄弟望著他的时候,他微叹了口气,温六说的是对的,他已经不认得自己了。

看著苗亦安手足无措,他带著笑走近他们,温和地开了口,「我初来沧州,年纪大了想找个地方安身,不晓得这里是个什麽样的地方。」

苗亦安怔了许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停顿了半晌才开口,「这里是个很好的地方。」

他温和地笑著,「你们是兄弟?」

苗亦方仍然警戒著,回头看著苗亦安似乎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有些讶异,而苗亦安只是望著那个陌生人用力点点头。「我们是兄弟。」

他深吸了几口气,克制自己那种眼眶发热的感觉,「你们……在这里过得好吗?」

苗亦安说不出任何话,只是低著头胡乱的点头,苗亦方从弟弟的反应中,大概了解了这个人也许并不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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