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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尽眼中欢(60)

看著眼前瞬间由温情变为苦情的心酸场景,薛景涵真是感到大伤脑筋。他今天……好像弄哭了很多人的样子……

哎。

“碧珠,你起来。”

碧珠死命地摇头,呜咽道:“不起来!公子若是不答应,碧珠就一直跪在这里,绝不起身!”

“……”

薛景涵知道碧珠性子刚烈,此时又见她这般坚决,因此只能选择激将法,故作冷声道:“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还敢说,你当我是你的主人吗?你居然还奢望,能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吗?”

薛景涵很少摆出一副主人的样子。现在他神情冷傲语气不善──在碧珠面前,还是第一次。

这让碧珠吓得更加站不起来。她垂下头,努力想要忍住抽泣,却偏偏适得其反,抽噎得更加厉害:“不……不不不,公子,碧珠没有……碧珠不敢不听话……您是碧珠的主人,碧珠只希望、只希望能永远服侍在公子您的身边……永远……”

碧珠哭得梨花带雨满面泪痕,让薛景涵看得实在心下不忍。他叹口气,伸手将碧珠扶起来,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永远?”薛景涵轻轻反问一句,眉目隐约跳动,似乎是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好笑,“丫头,别老是说傻话啊。”

傻话?

傻……话?

碧珠呆了呆,刚才的苦痛酸涩忽然尽都不见。心底仿佛一片茫茫寂野,唯有冷风呼啸而过。

凄冷得惊人。

她发不出声,只能拼命地摇头,狼狈地流泪,并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尖声咆哮著,我想要永远服侍在公子您的身边,只想要永远服侍在公子您的身边……这不是傻话!这才不是傻话!

碧珠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被这个念头──这个唯一的念头给撑破了。而那满涨欲裂的感觉,好像全都化成了此刻她眼中簌簌不断的泪水,越是汹涌泛滥,却越是难以排解。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执念,以为自己在面对薛景涵的时候,已经可以不再奢望其他,而只求得一个陪伴。但现在看来,她到底还把自己想得太洒脱,也太强大了。其实她远没有那么无私,更没有那么高尚。

原来她始终都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有著一个普通女人最纯真,却也最宏阔的梦想。

薛景涵轻轻拍了拍碧珠的脸──第一次。碧珠一边贪婪地感受那份缓慢滑动的细致温暖,一边恍恍惚惚地想,今晚,她好像经历了很多个第一次。

而她知,这一切,也必将是最后一次。

“这枚玉佩……就当我是提前送了嫁妆吧。”

碧珠终于安静地闭上了眼。薛景涵的话既温柔又残忍,好像一树冰凉的花,香气绚烂,却只一朵,便能毒死她。

第二十七章

宫中这两日就像看戏似的,一波又一波,高潮迭起。

先是左远峰将军的宝贝长孙──左劲云,在某个深夜忽然暴病而亡,死因不明;后是华国皇帝薛连涛的死讯从千里之外的华京遥遥传来,不仅让暄国皇宫,更是让整个天下,都轰地一声炸了开。

华国不好过,尤其是在此之前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三皇子薛景墨,更是加倍不好过。薛连涛中风而死,驾崩前只有忠心服侍了他一辈子的贴身老奴陪在身边,宣称先帝那时已经神志不清无法开口,没能留下任何遗言,因此他心目中的继任大统之人选……怕是永远也无法得知了。而封启深便死抓著这个把柄,丝毫不顾薛连涛生前对薛景墨的喜爱和栽培,也不顾自己如今病体羸弱,根本受不得任何刺激亲生侄女,竟疯狂发动其党羽对薛景墨进行攻击,甚至大有不扳倒整个薛氏正统誓不罢休的意思。

封荷茗现下情况危急,薛景墨爱妻心切,精力自然被分散大半,无暇顾虑其他。而朝中大臣见三皇子小陈退避,隐隐有不敌之势,为了各自虔诚,都渐渐转向了封启深那一边。一时间,曾经风光无限的三皇子顿变孤立无援,偌大的朝野于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快要沦为封启深的囊中物。再加其兄封启渊手中握有的那上百万大军,封家势力很快达到鼎盛,风头无俩,华国皇室改名换姓,似乎只是转眼之事了。

华国内乱,暄国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左家第一个不好过。

将军府不久前才为他们的小公子──左劲云,举行了盛大隆重,热闹非凡的周岁宴。抓周仪式上,白白嫩嫩的小婴儿挥动著肉嘟嘟的小胳膊,在细毯上爬来爬去看了好久,最终从四周琳琅满目的玩具中抓出了一把做工精良,形态朴素的木制小剑,紧紧抱住。而他那副死不松手,如临大敌的可爱模样,不仅令当场的宾客看得开心不已,更是让左大将军喜不自禁,一把抱起自己的宝贝儿孙子在半空中连转了好几圈儿,大笑著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比他还要有出息。

比他……还要有出息?

左将军的这句话,或许只是应景一叹喜极而发,但于那时的在场诸多宾客听来,却不仅仅是那样。试想左远峰本已手握重兵位极人臣,再加多年来的赫赫战功,如今可真称得上是权倾朝野,功高盖主了。而他竟然还奢望,自己的孙子要比他更加有出息?

呵呵,敢问还能怎么“更加”有出息?!

这臣子,他们左家算是已经做到头了,若是以后真想超越爷爷,那左劲云以后……恐怕只有去谋权篡位,当皇帝才行了吧!

尽管没有人怀疑,心眼极小,却又野心极大的皇后娘娘总有一天是要和左将军撕破脸皮正面对战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按兵不动忍耐多年,最终却竟然挑了这样一个,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最坏的时机。

本来暄国可以趁著华国内乱之际,撕毁合约大肆进攻,一举夺回边境,甚至永远解决掉南方这个强大邻居,结束千百年来的争伐血战的。但如今,左劲云一死,大将左远峰家仇难泯恨意难消,又怎会愿意再替皇室卖命?

虽然无人敢正大光明地说,但私底下人人都在猜测讽刺,不知道皇后娘娘这一次,是会为了面子和私心同左将军死扛到底呢,还是愿意为了国家的前途命运,甘心向左将军低头赔罪,请他出兵打仗呢?

所有人都在等,等著看好戏。皇后毕竟不是神仙,她怎能料到,在她刚刚做掉左劲云的短短后半天里,遥远的华国就会死了皇帝,乱了套呢。

大概,只能感叹天意弄人吧。薛连涛和左劲云在出生上毫无关系,但在死亡上,他们的命运却是紧紧连在了一起──正如他们的国家一样。

宫中这几日气氛十分凝重,皇后势力和左家势力试探不断暗潮汹涌,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庞大架势。不过尽管如此,对于一向不问政事,只关心吃喝玩乐的小世子玄珏来说,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是不能释怀两件事情。

第一便是左劲云的死。

他可搞不懂这个才三个多月大的孩子从一出生──甚至是还没出生,就已经牵扯上的众多阴谋诡计利益关系,他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孩子而已。将军府的周岁宴他也去了,在抓周之前,白白软软的小婴儿基本都被他霸占在怀里,连奶娘都抢不过。小婴儿看起来也特别特别喜欢他,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亲得他满胸口都是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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