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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尽眼中欢(121)

皇甫誉紧紧捧著茶杯,抽抽鼻子小声说:“谢谢你二殿下……虽然你今天心情不好,可你还是耐著性子听我絮叨了这么久……这些话连我爹爹妈妈都不听的,他们这几天就知道骂我不成器……呜呜,我、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啊,到底哪里错了呢,我、我这辈子,就是不能没有薛铭礼……”他抹抹眼睛,哽咽道,“现在能理解我的,就只有你和四皇舅了……”

薛铭修略微讶异地挑眉:“四皇叔?”

“嗯……那天我想去找薛铭礼,结果不仅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而且还被颖妃娘娘一顿怒骂给赶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走的时候就正好碰上了四皇舅……你知道四皇舅本来平时和我们都没什么交集的,可是那一天我才发现,他人原来那么好的……在那么多长辈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跟我说没关系,他觉得我是对的,应该坚持下去……呜呜呜……我好感动……”

薛铭修冷笑一声:“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皇甫誉抬起脸来,一脸天真地说:“对啊。唔……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好心地劝慰我。你知道四皇舅平时还挺冷的,也不怎么搭理人,就和封易辰一样……”

薛铭修眼眸一垂,淡淡道:“大概,弥补遗憾吧。”

“……遗憾?”皇甫誉一听怔了怔,水蒙蒙的眼睛扑哧一眨,忽然来了兴致,“诶?二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四皇舅曾经有过什么感情憾事吗?啊……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好奇怪啦,你说像四皇舅那样,长得那么好看,身份地位又那么高的人,喜欢他的女人不计其数,其中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也不少啊,怎么就没一个能让他看上眼的呢?这都几十年了,居然还是一个人,妾室也不娶,孩子也不生,平时也生活得好冷清哦。还有哦,听说他连……连那种事情也都做得很少诶……唔,四皇舅现在好像还不到四十岁吧,不是说,那正是男人生龙活虎的时候吗?他……他怎么能忍得住呢?”

皇甫誉挂满泪痕的小脸现在涨得有点红,眉目间一片天真疑惑,眼看就要说出什么“四皇舅身患隐疾,多年求医未果,因此终生不娶”──类似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猜测。

薛铭修一直安静地听著皇甫誉对薛景涵,间或夹杂著崇拜和好奇的描述,忽然眼波一动,微微笑道:“也许四皇叔年轻时遇到过什么人,就像薛铭礼之于你一样,”他顿了顿,中间似有很多话都不必再说,“……所以后来,无论再遇到谁,也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皇甫誉愣愣地听著,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他呆了好久好久,久到已经让他在脑子里,将自己和薛铭礼从相遇到相识到相知到相爱的全过程尽都回忆了个遍,又再大著胆子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未来的生命,都再也没有薛铭礼这个人的话……

皇甫誉忽然眼睛一眨,滚下几滴泪来。

他红著眼圈儿,哽咽著轻声说:“那……那也不能怪四皇舅啊,因为他遇上的那个人,一定太刻骨铭心了。”

薛铭修眯起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才笑著嗯了一声:“的确呢。”

第二十二章

尽管皇甫誉在薛铭修面前哭成了一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的样子,但是他和薛铭礼的事,却并没有如他所料那般,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他该感谢他有一双权倾朝野的父母,和薛铭礼那一位,野心勃勃的母妃。他们联手将事情压了下来。多说一个字就是割舌头,多说一句话就是掉脑袋。在这样的强权淫威之下,谁都不敢再多嘴。

而薛铭修却在这样的风尖浪头,毫不避讳地去了一趟成华殿,看望薛铭礼。

薛铭礼被颖妃娘娘软禁在梓苓阁,已经有整整十日没出过大殿──也就是说,没再见到过皇甫誉了。薛铭修一进阁内,瞧见薛铭礼明显瘦削下来的脸,和下巴底那一圈隐隐泛青的胡渣,不禁微笑:“哎呀,这可真是,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呀。”

薛铭礼平静地站起身,朝薛铭修点了点头,低声打了个招呼:“二哥。”

薛铭修长眉一扬,径自坐下,悠悠然道:“你好像不怎么吃惊啊,早猜到我会来了吗?”

薛铭礼苦笑:“皇甫誉那个爱哭鬼,出了这种事儿只会怕得要死,六神无主。他那种猪脑子又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一定是先去找人哭诉个够的。”

“哦……”薛铭修摸摸下巴,笑著说,“不错啊,三弟你很了解小侯爷嘛。”

薛铭礼闻言沈默了。眉宇紧皱成川,眼底阴影浓重,薄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可是很奇异的,在他这样担忧焦急的表情里,竟然会有丝丝柔情,一点一点,染满了上去,最终融化了整张脸。

薛铭礼垂下眼睛,耸肩一笑,轻轻开口:“像他那样的小笨蛋,一眼就能被人给看穿了。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想要不了解……也很难。”

他声音里的温柔,真是遮也遮不住。

薛铭修看著薛铭礼,若有所思,忽然道:“你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仰头望望天,眼神空远恬淡,唇角处的笑意越绽越大,“第一次见面是大姑妈带著他回宫里来小住的那一次,他闲得无聊非要和我玩儿斗蟋蟀,我看他诚心得很便想逗逗他,对他说好啊,只要你能亲手抓住两只,我就答应跟你玩儿。”

“呵,二哥你知道的,捉蟋蟀,那可是个苦累活儿,更别说还要考验细心耐心了。我以为皇甫誉娇生惯养长大,一定是做不下来的。所以我跟他说了以后就直接回去了殿里,哪知道睡到后半夜,就感觉有人在猛摇我的肩膀,还在我耳边大叫捉到了捉到了。”

薛铭礼说到这里缓缓停了下来,那些闪烁在眸光深处的,无处不在的爱意,从过去到现在,从回忆到将来,正一点一点,将他整个人吞没殆尽。

“……我最讨厌有人在我睡觉的时候吵醒我,眼睛还没睁开就狠狠抡了一个耳光过去,然后一脚踹飞了那个人挂在手上晃个不停的铁罐子。”

薛铭修听到这儿忍不住出声笑了一句:“啊,那小侯爷那个时候岂不是要恨死你了。”

薛铭礼同样笑著:“可不是吗。那个时候他也不顾脸疼,直接尖叫一声朝那个铁罐子飞扑过去──当然已经晚了。两只蟋蟀,一只被砍头,一只被腰斩。他小心翼翼将尸首放进罐子里,坐在地上抱著罐子哭得稀里哗啦呼天喊地,怎么劝都不行。我那个时候才刚睡醒,脑袋也不怎么清楚,坐在床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是有答应过和他斗蟋蟀这一桩事儿。”

“其实就算想起来,我心里仍然烦他得很。他哭得伤心并没有很打动我,只是他哭得太大声,又毕竟是身份尊贵的小侯爷,我怕事情闹大被我娘知道,又免不了要数落我一顿。可是……等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才看到这个家伙的脸,手,小腿,脚踝……全都是黑乎乎脏兮兮的。尤其他本来养尊处优,皮肤白嫩得不得了,那些血痕划痕刺痕印在他脸上,实在是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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