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涵养锁在她的骨子里,让她无论在怎么失落都还是跟邻居大妈道了声:“谢谢您。”
“你说这就太客气了。”大妈摆摆手,又看了眼顾念因身后那枚同老旧防盗门不相符的锁,“哦,对了这个门锁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卸啊?我这觉得能值不少钱呢,新的它是。”
“我会带走的。”顾念因淡声,绝了大妈的念想。
——这是林惜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想到这里,顾念因目光一顿。
接着她也不管大妈有没有要再跟她说什么的动作,转身就朝这房子的卧室走去。
可大妈刚刚都说了,空荡荡的又何止是开门就见的客厅。
这间顾念因出入过许多次的小卧室从来都没这么宽敞过,床没有了,老式半橱衣柜不见了,书桌也是。
还有放在上面的蝴蝶。
微弱的火苗若隐若现,顾念因赶忙又走到门口,喊住正要离开的邻居大妈:“阿姨。”
“怎么?”大妈被顾念因这声喊得有些紧张。
“里面卧室放着的蝴蝶,您有见过吗?”顾念因问道。
“蝴蝶……是不是一些干巴巴的翅膀?我好像见过。”大妈仔细回忆,“当时我家那口子找了几个搬家的人来,还吓我们一跳,蓝澄澄的——”
顾念因听到这话,心脏猛的一抽。
她忽然觉得周围空气稀薄,怎么也不够她呼吸。
大妈人精,看顾念因的表情,声音戛然而止。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这个穿着打扮怎么都不是他们够得着的少女:“姑娘,这是什么重要东西吗?不能够吧,几个翅膀……”
是啊,就是几个破烂不堪的翅膀。
也就她当成个宝。
林惜当初那样小心给她捡来的蝴蝶,到头来还是被丢掉了。
她也是。
她被人抛弃了。
两次。
疼痛如针,狠狠地刺穿了顾念因的身体。
她的眼睛更加落寞,沉沉的对大妈摇了摇头,要她放心:“不是,麻烦您了。”
“哎,没事。”大妈松了口气,接着摆了下手。
四下里安静的只有东风在吹,顾念因转身往里走。
大妈看顾念因神色实在不对,忍了又忍,还是对着她的背影劝道:“小姑娘,没事儿啊,什么都会过去的。”
可顾念因没说话。
午后的日光打在她的肩上,明明依旧是笔直如竹,却好像塌下了一角,静默无声,冷寂如尘埃。
什么的会过去的。
她过不去。
.
天色阴沉了大半天,终于有雪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
出租车关门的声音又一次从老旧的居民楼下传来,汪婷秀从车上下来。
她直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林惜这孩子就退学了,她连见她一面都没有,怎么也不能放心。
汪婷秀循着记忆上到了四楼,大门敞开的房子吹满了冬风。
她心里蓦地一顿,快速的步伐蓦地放慢了下来,朝里走去。
空无一物的小房间里,安静的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顾念因无声,连呼吸都是轻的,一言不发的蹲在房子里。
“念因。”王婷秀声音干涩,看了很久才攒出这么一声呼唤。
顾念因无声,抬头看向汪婷秀的瞳子平静而淡漠。
她清澈透明的瞳子,飘着窗外的雪,死寂如烧的干净的灰。
窗外飘着雪花,密集的白点越来越大。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毯,上面印着人清晰的脚印,嘈杂热闹。
众人同行,再冷也能走出一条热闹繁华的大道。
可她们的路。
她的路。
孤单漫长。
她又是一个人了。
第79章
春日已到,博物馆里的连翘比迎春开得要早。
金黄灿烂的开满了一路,热情的迎接着她们的第一个春天。
顾念因路上耽误了些时间,来得有点晚了。
她按照跟林惜约定的地点快步走去,就看到林惜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这人挑了个格外人迹罕至的地方,鹅卵石铺成的道路蜿蜒曲折。
她手里正拿着手机,低着个头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手指在上面滑动的缓慢,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排列。
长影落在林惜的肩上,顾念因坐到了她身边:“抱歉来晚了,等了很久吗?”
“没。”林惜摇摇头,将手机收了起来,对文章没什么留恋。
其实这篇文章也是她随手找的。
单纯就是按照医生说的,找了篇她感兴趣又晦涩难懂的文章分散注意力。
尽管现在的林惜跟过去的林惜性格差异有点大,可情绪写在脸上这件事,一点都没变。
顾念因很轻易的就察觉出林惜的情绪不太高,接着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碰到汪老师了。”林惜直接。
顾念因听到这个名字,目光蓦地顿了一下,接着淡声说了一句:“好巧。”
她不清楚汪婷秀会说什么,所以想近一步问林惜。
可林惜先她一步,喊了她一声:“顾念因。”
顾念因朝林惜看去,就看到她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玻璃房“那个地方是蝴蝶馆吗?”
“嗯。”顾念因点头。
“你在里面放了很多蝴蝶吗?”林惜接着问道。
顾念因却否认了:“这是政府建筑,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可说着她又顿了一下,补充道:“但是,在规划当初我们是计划将这里打造成国内最全的鳞翅目博物馆。”
“你的提议?”林惜问。
顾念因点头。
“好厉害。”林惜的夸赞说的不痛不痒,近乎是被一声轻叹带出来的。
她眼睛里有些钦佩,也有些怅然。
这就是顾念因,她总是能轻描淡写的,办成很多旁人无法触及的事情。
她从出生就在被人仰视的云端,合该顺风顺水。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项目统筹需要多方共同努力,包括去找一些私人收藏家增加馆藏物品。”
林惜想着,顾念因的声音就又传了过来。
她说了好些项目上的事情,接着又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看向林惜:“我是不是说的有些枯燥了。”
林惜摇头:“这是就你平时的工作内容吗?”
“算是吧。”顾念因说,“调度之外,还有更多需要跟人打交道的事情。”
像是剥去了自己顾家主人的身份,顾念因叹了一声:“跟人打交道很累的。”
落在林惜肩头的影子微微倾斜,她看到顾念因略塌了下腰肢。
这样的形象让她又想起了那日在宴会门口看到的这人,高高在上,众星捧月,所有人都称她杀伐决断,不苟情面,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怎么会累?”林惜不解的看顾念因,“你也要去猜他们在想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