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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32)

理论上,以喻晗的名气地位不会有这个待遇,奈何大家看他跟甘导关系不错,加上他人确实挺好,所以跟其他常驻演员一样也有个杀青小蛋糕。

“喻老师有没有什么愿望?”

“有,不过实现不了。”喻晗眉眼微垂,笑了声, “所以就祝大家24年一切顺利,心想事成吧。”

有人还想起哄问问是什么实现不的愿望,被副导演打岔接了过去: “那就借你吉言了,希望下半年能有大制作!”

“好!”甘朗拿出一个红包, “大家今天早点收工,我请大家吃夜宵!”

他没说是给喻晗办杀青宴,毕竟喻晗没什么地位名气,太高调不好。

喻晗收下红包,笑着吹灭蜡烛,想到了腊月二十九贺平秋寄来的蛋糕。

太甜了,甜得发腻。

幸好蛋糕被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了,不至于让他一个人消化。

大家伙闹了会儿也就散伙了,戏还要继续拍,热闹就像幻觉一样转瞬即逝。

喻晗一转身,隐约看见墙角的阴影里藏着一个身影,他习以为常地认为是“贺平秋”,但身高却对不上。

苏羊走过来,说: “那天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喻晗看着反复无常的苏羊。

苏羊抿了下唇: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喻晗: “……嗯。”

苏羊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那么恨他,讨厌他,我看不出来。我这几天想了想,你演技挺好的,骗我够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需要骗我。”

“我挺矛盾的,我一边想要你为贺导的死难过一点伤心一点,一边又想你不伤心,早早走出来更好,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喻晗有一瞬间的福灵心至,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远去,他冷不丁问: “贺平秋让你接近我的?”

苏羊没想到会被喻晗猜出来,傻了一瞬: “啊……”

喻晗觉得有些可笑,还有些不可置信。

其实以贺平秋的性格,应该干不出这种事才对,太幼稚,也没意义。

贺平秋应该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喻晗根本不会在乎他有没有出轨。

可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思总是多变的,贺平秋算计着自己的死期,想在死前的日子里将一切都安排好。

他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于是他变得彷徨,变得幼稚,开始考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果,如果喻晗也有一点点爱我,我死后,他会怎么样?

“我想贺导真的是爱惨了你。”苏羊说, “这部戏的角色是他给我的报酬,也许他是想摧毁他在你心里的美好形象,让你早点走出他的死亡吧。”

喻晗很平静,至少表面很平静。

苏羊还是对贺平秋有太多滤镜了,至今觉得贺平秋是个好人。

不如说贺平秋早已看穿他这七年婚姻里节节败退,城防失守,所以故意在死后找个人刺激他,让他认清自己的感情再痛不欲生来得实际些。

可另一个念头又想,贺平秋那样自卑敏感的一个人,也许到死都不会有“喻晗也爱我”的念头。

否则他何至于死得那么干脆,那么决绝。

那么钝的刀子,将手腕割得那么深。

喻晗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血。

他突然觉得那天在墓地烧的回信骂轻了,贺平秋的蠢何止无可救药。

“喻晗?”苏羊不满道, “你在听吗?”

“……你说什么?”

“我说恭喜杀青!”苏羊提高音调, “以后见面还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喻晗不知道苏羊怎么做到跟暗恋对象的丈夫说这种话的,也许心大,也许年轻单纯,还没受过社会的毒打。

“晚上夜宵你也会去吧?”

“……嗯。”

喻晗知道说是夜宵,其实是变相给自己办的杀青宴,他不是贺平秋,做不到完全拂去他人好意。

“你,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爱他吗?”

喻晗走到洗手池旁卸妆,答非所问地说起了另一件从没说出口的事: “他死之前,我其实准备跟他提离婚的。”

苏然愕然,他其实隐隐感觉喻晗对贺导有感情,但没想到还是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咬了下唇,没去深想这句离婚。

“那不挺好的。”苏羊干巴巴道, “他死了,你就不用想办法离婚了。”

喻晗转身,把一脸莫名的苏羊推了出去。

他关上门,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阴郁憔悴的妆容下是一副还算平和的面孔。

他就要脱离这个角色了。

今天过后,他不再是孟霖,也不再是“贺平秋”。

说不出来的滋味。

从很多天前起,心上就一直破着个大洞,找不到修补的材料,只能任由它嗖嗖漏风。

人可能真的是一种有自虐倾向的生物,喻晗有点沉浸在“贺平秋”刚截肢的状态里了,饰演他的痛苦,感受他的麻木。

他甚至觉得在模仿贺平秋截肢后状态的时候,自己是快乐的。

恍惚间,他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变成了贺平秋的模样。

-

因为喻晗已经收工,所以他被派去店里先点菜。

夜宵订的火锅店,直接包场,没有外人。

喻晗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店铺里,好像在一个人吃火锅。

不过很快甘朗他们就分批来了,趁其他人去洗手间的功夫,甘朗说: “今儿状态好像还不错?”

相处下来也有两个月了,甘朗依旧不清楚喻晗对贺平秋是个什么态度,说爱么,好像太平淡了。

说不爱,可喻晗的消瘦从未停止,好像随着“孟霖”这个角色的状态一去不复返了。

“工作结束了谁不开心?”

“就因为这个?”

喻晗笑笑没接话,他总不好说,他在等一封信,而且就快要等到了。

“以后什么打算?”

“再说。”

喻晗不是敷衍。

他真不知道以后什么打算,完全想不到未来。

也许是这七年被贺平秋养废了,贺平秋一死,他忽然变得无所事事,没有目标,没有期待,每一个明天都未知且迷茫。

“我记得平秋说过,你以前一直想当个好演员。”甘朗道, “现在不想了?”

“他还跟您说这个呢?”喻晗笑了。

甘朗也笑,没说是贺平秋嘱咐后事的时候才说的。

“以前还年轻,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可我现在都要奔四了。”

“才三十六,年轻。”甘朗说, “好演员都是厚积薄发的,年龄不重要。”

他点到即止,没有多劝。

“你可以先出去走走,旅旅游,看看风景,换一种心情再考虑未来的道路。”

旅游吗?

喻晗曾经倒是有过一些旅游的打算,毕竟他天天在家里刷手机,总会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想要前往,但他也清楚贺平秋不会放他出门。

贺平秋对失去他的恐惧达到了一种病态的境界,必须藏在家里才安心。

如今甘朗再提起,喻晗竟然没回忆起一个曾经想去旅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