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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有尽头/翻译界(7)

赶到外国语学院的多功能厅,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主持人正是陈星学姐,她正在介绍演讲嘉宾。

颜瑶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在最后一排找了空位座下,刚坐下来,竟发现神秘的黑衣人站在演讲席上。

黑色的中长风衣,比上次的呢子大衣薄了很多,面料仍然是挺括有型,质量颇为考究。里面是黑色西装,白色衬衣,还配了领带。去掉了帽子,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

颜瑶感觉自己看得太入迷了,想想那些短信,突然莫名激动。

他的演讲不像他的人那般严肃沉静,甚至还恰到好处的幽默。观众席上不时发出笑声。到了提问环节,现场的互动很热烈。

旁边隔着几个座位,有一个女生站起来提问,“听闻姚教授这些年一直旅居国外,想必对中西方文化都非常熟悉。您觉得,东方女性与西方女性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比如,在床~上……教授更爱哪一款?”

她的问题,让会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陈星学姐好不容易才让会场安静下来。

虽然提问从很快专业问题转向私人逸闻趣事,只是这么露骨的问题,她是第一个。众人都在期待着这位气宇轩昂、年轻俊朗的教授如何作答。

他思忖了片刻,手执话筒,神色依然淡定,“传统观点认为,东方女性偏向于内敛坚忍,西方女性外放热情,我大体认同这个观点。只是补充一点,在全球化潮流冲击下,东西方女性越来越趋向于共性,我觉得不是件好事,我更倾向于她们不要失却自己独特的个性。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如果有机会一试,我一定带着你的问题去实践,再告诉你更精确的答案。”

有同学不满意这个回答,也有人不相信,这么年轻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实践经验!

无奈主持人已经宣布演讲结束。

底下的人纷纷上台,围住他,有请教问题的,有索要合影的,更有直接向教授要联系方式的,不一而足。

颜瑶看看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想想还是算了。整个会场,好像只有她一个大四的学生。她也不好意思跟学弟学妹们去凑热闹。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离开。

“颜瑶,你等一下。”走到门口,她听到陈星学姐在叫她。

“各位同学,姚教授的邮箱已经写在黑板上,如果还有其他问题,可以发邮件给他。姚教授说过,他会定期查阅邮件,有代表性的问题,会统一回答。今天他还有点事,我们就不要再烦扰他,请大家原谅!”

在一片怨声载道中,陈星学姐引着他出了会议厅,经过颜瑶身边,学姐把她拉上,“姚教授说找你有点事,一起走吧。”

颜瑶感觉像是坠入云层,周围一片霞光满天,在二月的阳光照射下,一片璀璨。她能想象身后会有多少道目光足以将她毙命。幸好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她。

陈星学姐问他们是去她办公室,还是去附近的咖啡厅。晚上她和杨教授代表学院里请他吃饭……

“陈老师不用麻烦了,你去忙你的,我和颜瑶同学随便聊两句就走。”

他语气坚定,陈星学姐也不好再强求,把他们送到学院门口,向颜瑶叮嘱了几句,转身又进入学院楼。

“你忙不忙?我们随便走走?”他看着她,漆黑幽暗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古井。

颜瑶摇了摇头,“我不忙。”大学四年,这句话她好像是第一次说。

他们一同离开学院楼,没入校园里的人潮,她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没有说去哪里,她也没有问。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他为什么会单独找她?他想要对她说什么?

两人只是慢慢地往前走着,中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路上不时有行人从他们中间穿过,没有人会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关联。

***

走着走着,颜瑶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到学校的白桦林。

林中有一个学生在朗诵诗歌:

离好奇的眼睛很远的地方,

年轻的白桦在沙沙作响,

春天,我不止一次来到这里,

把你等待,站立在树旁。

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

我随身带着这本蓝皮的诗集:

我俩一道开始读这里的诗篇,

希望我俩能一起将它读完。

我想你总会来,一天天过去,

你始终没有在这里露面。

现在白桦已被砍去烧掉,

诗集至今仍没有读完。

……

颜瑶发现自己被这种略带伤感的文字吸引住了。她对现代诗了解得不多,却能感觉到诗中那种淡淡的愁思与遗憾。

看着眼前这一大片的白桦林,开始长出新的绿叶,微风吹来,沙沙作响,与诗中的意境很应景。

离她不远的人似乎也陷入诗歌带来的意境中,久久不语。一直到念诗的学生走了,才回过神来。

“你是英语系的学生?”他侧头看向她。

“嗯。”颜瑶有些不知所措,比起在短信中自如调侃,面对面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竟然很拘谨。

两人走在白桦林里面的一条青石小路上,边走边聊。他走在前面,她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聊天的内容,都是关于她的学习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话题。

很快又陷入沉寂。

颜瑶很想直接回答昨天短信中的问题,又怕他会和她一样尴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想起早上公交车上发生的臭事,忽然笑了起来。

他有些不解,问她笑什么。

她便把公交车上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一向沉静肃然的他,也笑了起来。她感觉到,他的笑很浅,仅仅浮于表面,他深邃黑亮的眼睛里,仍然如一片深潭,看不到一丝笑意。

“亲人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我和我姑之间也是。总觉得她和我姑父私底下吃了我爸的稿酬,和我奶奶的低保金。但有时候想想,总归是他们在照顾我奶奶和我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他很意外她突然讲到她的家人。这种安慰人的话,让他心里一热。转身看向她,“小心!”

一个男生骑着一辆自行车,速度很快,从她身后过来,经过她身旁时,她被自行车的惯性带着往前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被他扶住。

骑自行车的男生被姚舜宇一手拉住车后座,男生一脚踩着地,不停地说对不起,问她要不要紧,要不要送她去医务室。

颜瑶只觉得眼冒金星,手臂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想去医务室,看着男生态度诚恳,便摇了摇头,让他在校园里骑车小心点。男生像得了大赦一般,立刻逃走了。

姚舜宇拉着她在旁边一条石椅上坐下,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活络油,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只后把她的袖子往上卷起来,再拧开瓶盖,倒在她手臂上略显红肿的地方。再放下瓶子,按住她伤口处,揉捏着。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他却始终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