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帝手指死死握拳落在桌上,有假便取陆云虎项上人头,那如果是真的呢,他是不是就要取他的脑袋去给廖泊如陪葬?!
他伸手一把抓着桌上的砚台砸了下去,怒声道:“狼子野心!!”
陈安不着痕迹的倒退了半步,避开了险些砸在他腿上的砚台,脸上却是带着些惊慌道:“陛下,现在该怎么是好,那廖楚修带兵围了宫门,外面更全是城中百姓,若不应声,他会不会带兵闯进宫中……”
“他敢?!”
永贞帝猛的抬头看着陈安,眼中满是戾气。
陈安吓了一跳,连忙闭嘴。
永贞帝虽然怒到极致,却也知道如今形势已然至此,廖楚修既敢带兵围了宫门,就难保不会带兵攻入宫中,到时候他于宫中无援,难保他不会彻底掀了这皇位。
永贞帝不由狠狠咬牙,他原以为握住冯乔,便能牵制住廖楚修,却不想那厮居然完全不顾冯乔死活。
眼下邵缙、徐裕与其对峙,尚能牵制一、二,可若真是刀兵一起,廖楚修手中握着陆云虎和柳相成,哪怕真逆了天下,也能借先帝和廖泊如之事,洗干净所有污点,到时候再推着那个所谓的遗腹子登基,谁能置喙半句?
永贞帝毕竟为皇多年,虽然急怒,却也逼着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他伸手摸着断腿的地方,脑中思绪急转,片刻后沉声开口道:“陈安,立刻传旨,让冯蕲州入宫,另外招襄王、诚王、元王,李丰阑、郭崇真,邬荣,以及内阁诸人入宫觐见。”
“奴才遵旨。”
陈安慌慌张张的快步离开。
出宫之时,陈安走的小黄门,只是返回时那里已经被人堵住,朝中群臣本就因青龙钟响之事而震动,而一些早有预料之人大多都守在宫门附近。
宫中旨意一出,奉诏之人便都随陈安立于宫门之前,只是想要入宫之时却被廖楚修拦住。
“镇远侯,你这是何意?!”萧延旭大声道。
廖楚修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原本还想张嘴说他是不是想要造反的萧延旭顿时感被一股杀意锁定。
他整个人脸色一白,直接将后面还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然后瑟缩着嘴唇倒退了半步。
“青龙钟响,依太祖遗训,六部三司,不得避让。”
陈安紧紧咬着牙十分紧张的站在一旁,低声开口:“廖侯爷,此事自会解决,陛下也不会避让,只是杂家奉陛下之命,宣召诸位大人和王爷入宫,还请廖侯爷放行……”
廖楚修冷声道:“陛下即能传召,为何不愿接审,我等还在此候着,难不成陛下心虚,当年先帝之死和我父亲之事真与他有关,还是陛下想要违背太祖爷遗训?”
陈安不敢接话,只是看向身后那些朝臣,只可惜那些人无一敢开口。
谁都看得出来,今日的事情绝非偶然,否则怎么可能青龙钟一响,廖楚修便能带兵将陆云虎两人护住,他摆明了是早就知道了此事,甚至于极有可能掺合其中。
镇远侯府明显是已经豁出去了,要将此事一查到底,如果陆云虎和柳相成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怕是一个不好,这京城的天都要跟着变了。
这个时候,谁敢冒头?
周围百姓看着沉默相峙的众人,嘴里发出嗡嗡的议论声,都是低声说着今日的事情,而跟在陈安身后的朝臣之中,已有不少都额间冒了汗,甚至生出了退怯之意。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却突然传出一道冷沉之声。
“先帝之死尚未定论,老镇远侯之事也还未查明,你便如此阻拦诸臣入宫,违背圣意,到底是为了洗刷你父亲冤情,还是为了其他私心?”
廖楚修豁然抬头。
传出声音的那边人群连忙纷纷让开,就见到面色冷静的冯蕲州跟着一个脸色煞白,前去荣安伯府传旨的小太监一起走过来。
冯蕲州早被卸了官职闲赋在家,身上穿着的只是常服,简单的青色长衫,腰间挂着白玉之佩,神色冷然之间却是将场内那些穿着官服,却眼中露怯的人全都比了下去。
他缓缓走到廖楚修身前,身高比他低上些许,可周身气势却是迫人。
“岳父。”
廖楚修神色退让三分,低声道。
冯蕲州开口:“今日之事如何,自有六部三司定论,陛下就算要接审,也须得有朝臣在侧,你如此阻拦,事情并不能解决,反而会徒惹事端。”
“你既叫我一声岳父,便尊我为长,若你心中还记得我女儿半点,不想做那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辈,现在就让开,放我们入宫。”
廖楚修闻言脸色沉凝。
冯蕲州上前一步,沉喝:“让开!”
廖楚修紧紧抿着薄唇,眼底满是寒色,而冯蕲州半步不退,甚至隐隐逼身上前。
身后那些人都是忍不住替冯蕲州抹了把冷汗,更被两人之间对峙之时的气势吓得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之后,廖楚修才开口,“我信岳父乃是忠义之人,定不会做与人狼狈为奸之事,今日我定要查清我父亲冤屈,还那数万将士一个公道,岳父以为如何?”
冯蕲州脸色松了下来,沉声道:“我知道。”
第870章 造势(二)
两人的声音并没有遮掩,周围所有人都听的清楚。
就见冯蕲州立于人群之中:“先帝之事尚且不论,老镇远侯和那数万将士却绝不能白死,我答应你,定会给你个交代。”
廖楚修沉着眼看着冯蕲州许久,这才道:“好,我信你。”
“侯爷!”
“廖侯爷!”
陆云虎和周围兵将同时开口。
廖楚修一挥手:“你们不必多说,我廖家数代皆为忠臣,为这大燕征战沙场、护佑百姓,我今日围城并非为了逼宫,而是只求替我父亲,替那些枉死的将士求一个公道。”
“我相信荣安伯乃是清明之人,虽不昭日月,却也绝不会与人同流,你们让开,放他们进去!”
廖楚修话音落下之后,周围那些原本以为他要造反的百姓都是怔住,下一瞬却都纷纷喧闹出声,而原本堵在宫门前的蒋冲等人迟疑了片刻,这才让开了一条路来。
“我就说镇远侯不可能会反,他如果真要造反,怕是早就直接带兵进宫了,哪还能在这里等着?”
“是啊,先前我还以为这廖家是想取皇位而代之,如今看来,他只是想求一个公道…”
“说起来我还记得老侯爷在世的时候,那一场战役死了好多人,满城皆是丧幡,那镇远侯夫人抱着老侯爷的棺木生生哭晕在了城门口,那个时候现在的侯爷还小吧…”
人群中有年龄稍大的人还记得当年场景,更记得那一场城门前贺兰君抱棺痛哭的场景,他隐约还记得当时的廖楚修还小,板着脸站在人群里,不声不响的,和如今场中锋芒毕露的男人完全不同。
周围人唏嘘不已,而冯蕲州一行人却是入宫。
冯蕲州走在最前面,陈安见状连忙跟上,而那些朝臣也不敢迟疑,纷纷紧跟在两人身后一起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