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明月顾我(6)

“姑娘何时醒的?是老身思虑不周,怠慢了。”苏婆婆看起来年过半百,斑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放下桃花酥,见容锦这弱不胜衣的模样,叹道,“昨夜仓促,别院并没合适的衣裳,只好暂且委屈姑娘了。”

容锦连忙站起身,屈膝醒了一礼:“有劳婆婆费心。”

“你也不早点去传话,倒在这里胡闹。”苏婆婆点了下商陆的额头,虽是责怪的话,但语气却和蔼极了,“去,叫厨房把灶上一直热着的饭菜送来。”

商陆叼了块桃花酥,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眨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姑娘不必客气,快请坐。”苏婆婆拦下容锦,为她倒了盏茶,笑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容锦依旧道了声谢,答道:“婆婆唤我云瓷便好。”

这名字,还是进黎王府后管事嬷嬷为她改的,也是自那时起,她踏上了与从前十六年毫无干系的路。

“云姑娘,你只管安心在此处住着,若是觉着有什么不妥的、又或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以提出来……”

苏婆婆和蔼可亲地说着客套话,神情不似作伪,但容锦还是听出了弦外之意,那就是自己需得老老实实呆在此处,别想着踏出别院。

她对此不算意外,认认真真地应了下来。

见她这般乖顺,苏婆婆眼中的笑意真切了些。

说话间,商陆提了个食盒回来了。

他看起来步履匆匆,但手却很稳,其中的各色小菜、糕点整整齐齐,就连那碗粳米粥都分毫未洒。

兴许是怕她不自在,苏婆婆并未久留,说是若有事随时吩咐。

容锦已经许久未尝过正经饭菜,怕肠胃难以克化,只敢先喝些粳米粥。她慢慢咽下软糯的清粥,看着院中大好的春光,有生以来,头回生出无所事事的感觉。

而宫中的沈裕,就没这么闲适了。

向来待他和颜悦色的帝王这回大动肝火,险些摔了那方最爱的紫金砚,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沈裕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跪得干净利落。

“朕叫你往黎王府,是想让你看着点皇叔,免得他将这群新科进士作弄得颜面无存,丢朕的人。”萧平衍尚未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气得脸色发青,怒斥道,“你倒好,把自己的名声赔上了!”

“亏得朕与皇后还在为你打量婚事,太后也有意将明安郡主许配给你,满京城的贵女由着你随便选,你竟如此糊涂!”

昨夜沈裕一走,进士们看出不对劲,纷纷告辞。

有沈裕的把柄在手,黎王懒得同这些穷酸书生折腾,没强留人,只是转头就令人传消息出去,说沈相从王府领了个美人回去,打定主意要拖他下水。

萧平衍得了这消息后憋了一肚子的气,早朝之后便将沈裕叫来责骂,甚至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直到皇后遣人送了盅银耳燕窝羹来,才稍稍缓解。

沈裕将昨夜种种悉数道来,又道:“自今科进士们于花萼楼题诗讥讽,黎王就铁了心要清算一回,臣若不遂了黎王的意、担了这怒火,他们必不可能全身而退。”

“于臣而言,流言蜚语伤不着根本,过段时日也就揭过去了。”

“可您自登基后,重振科举,扶持清流,总不能真叫他们都折进去。”

黎王这些年横行无忌,靠的是先帝的纵容,萧平衍心底看不上自己这位皇叔,可也不敢在根基未稳的时候,对这些个皇室族亲动手。

而黎王此举也不单单是为了争一时意气,究其根本,是不愿看萧平衍扶持起那群寻常出身的士人罢了。

萧平衍逐渐冷静下来,清楚沈裕的话有几分道理,放缓了语气:“太医令说你近来旧疾复发,就别跪着了,先起来吧。”

沈裕谢了恩,这才按着冰冷的大理石地砖,缓缓起身。

他在漠北那几年伤了膝,又因未能及时救治,以致于成了顽疾。这几年虽精心调理,能行走,但每逢冬日或是阴雨天,总难免复发。

关节处如有虫蚁啃噬,严重时更是难以行走。

萧平衍见此,神色也和缓下来,叹道:“罢了。”

“皇叔那里,朕这回不会轻易饶过。至于你那婚事……”萧平衍顿了顿,无奈道,“就先缓缓吧。”

第5章

苏婆婆行事雷厉风行,才过晌午,便有人来为容锦量体裁衣。

容锦乖乖站在那里,依着绣娘的意思张开手。

“姑娘这腰可真是……”绣娘也算见多识广,还是没忍住感慨了句,瞥见一旁的苏婆婆后,又有些突兀地闭了嘴。

她知道眼前这位身份敏感,便没再多言,等到记好详尽的尺寸后,方才又问了句,“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

容锦却被这简单的一句给问愣了。

她少时是家中贫苦,后来有了继母,更没什么的好日子过,纵然这些年想方设法地攒了些银钱,也是给容绫攒着,从没用在自己身上。

至于衣裳,自然是便宜的、干活耐脏的最好。

“兰色,”容锦顿了顿,“或是鹅黄色吧。”

绣娘记下,习惯使然,又随口道:“姑娘这样白的肌肤,应当也很衬红色。”

容锦慢慢地抚平衣袖,轻声道:“不必了。”

她昨夜穿的便是一袭红裙,确实不错,但却张扬,也会勾起些不愿回忆的事情。

送走绣娘后,小院又安静下来。

桌上还摆着厨娘送来的午饭,但容锦被饿习惯了,不适应正常的一日三餐,故而几乎没动筷子,只喝了小半盅炖成奶白色的鱼汤。

随后百无聊赖地在廊下发愣。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锦自己没觉着如何,倒是远远观望的商陆觉着莫名其妙,忍不住现身问她:“你在做什么?”

他往身边这么一站,恰好遮了日光。

容锦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同他解释道:“晒太阳。”

商陆又问道:“你这样,不会觉着无趣吗?”

商陆就不是个坐得住的性子,也因此被沈裕指摘过,叫他磨砺静心,可总是无济于事。不过再危险的事,交给他都能办得干净利落,但若是叫他像如今这般监看旁人,便如钝刀子割肉,备受折磨。

“不会。”容锦摇了摇头,笑道,“何况,我也没什么事可做呀。”

她不能随意走动,在这小院,能做的事情有限得很。

苏婆婆倒是也说了,叫她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但她又岂敢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时半会儿,也真想不起来该干些什么。

商陆难得沉默,似是不知这种情形之下,该怎么说才能缓解尴尬。

容锦看出他的局促,想了想,起身到院中拔了几根野草。

商陆下意识地跟去,不明所以地看着。

只见她纤细的手指绕着草叶,灵巧地翻折着,过了会儿,一只草编的小团雀渐渐成型,张着双翅,圆鼓鼓的肚子憨态可掬。

容锦见他果然喜欢,便递了过去。

上一篇:娇宠小福妻 下一篇:盛世谋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