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宸看着戎末逐渐轻快起来的步伐，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让他以后天天都能这么开心。
很快到了东箕和九尾的住处，这里下人都是些小妖，带他们进去的是只鼠妖。因为事前慎宸让人送了信，所以东箕和九尾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等他们。
酒宴之前四个人先逛了会儿园子，走到园中在水边休息的时候，慎宸对东箕说：“上次你说魏王最近可能会来一次鲜卑山，我算了一下，现在应该在途中了吧。知道大概到哪了吗？”
“好像是到平城了。”停了一会儿，东箕又说：“你跑来就是要问这个的吗？派个人过来问一声或者让我和九尾过去一趟不就行了吗？”
“哦，戎末自从上了山就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我带他出来走走，也顺便让他来认个门。”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九尾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抬眼看看戎末又看看慎宸，“要是有人也抓我去当人质就好了。”
慎宸笑了，用自己的胳膊亲密地在他身上轻轻碰了碰，“瞎说什么？有我在，谁敢抓你去当人质？看我不生吞活剥他！”
戎末礼貌性地跟着勉强牵了牵嘴角，来时一路上的好心情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正传 伍
园子逛得差不多了，东箕安排的酒宴也准备好了。慎宸说有些饿，要先吃东西。入席之后，东箕让人端上了好多胡炮肉、羊羹、糟肉和髓饼*。
慎宸跟戎末吃得很欢，九尾很快就饱了。东箕没怎么吃，一直在喝酒。戎末觉得主人一口不动，客人却在大快朵颐实在有点不成体统，就问东箕是不是不饿。慎宸笑说他是个吃风喝烟的主，不用理他。于是跟戎末两个人继续大吃大嚼，最后把各自把面前食案上的东西吃了个精光。东箕问他们是不是饱了，用不用让人再做点。
慎宸很满足地摸摸肚子，“嗯，饱了，不用了，咱们好好喝酒吧。很久没聚了。”
戎末也摇摇头说：“不用了。”
九尾没说话，心里暗暗吃惊：这个犬戎末，看着一副挺瘦弱的样子，怎么这么能吃？！狼就是狼啊！这要是动起手来，大约还是要胜我一筹吧……
“小九。”慎宸叫了一声，“平时就你话多，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啊？”九尾愣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
慎宸看东箕，东箕撇撇嘴，“他自从回来就是这个样子。”
接着慎宸和东箕就说起了眼下魏跟汉宋南北对峙的形势。戎末默默地喝着酒，眼睛盯着食案前面的地，不知不觉走了神。九尾时不时地拿眼睛瞟他几眼，想找点话说说。
其实有关戎末的事，东箕已经把知道的都跟九尾说得差不多了，但他还是想自己了解一下这个看起来总是心不在焉的戎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可戎末只顾自己喝酒出神，完全没往九尾那边看。九尾咳了两声，戎末没抬头，倒是慎宸和东箕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停下来一起看向了九尾。
“嗯？怎么了？你们看我干什么？聊你们的吧。”九尾抬了下手，示意让他们继续。
慎宸和东箕互相看看，又开始说人跟妖族之间的这种关系还能持续多久，两人从伏羲神农说到前些日子的魏凉之战，聊得不亦乐乎。戎末和九尾完全成了陪衬。戎末从始到终神游于话题之外，九尾在又看了他几次之后完全放弃了想要跟他沟通一下的念头。最后慎宸总结似地说了一句：“所以说，如果能像他们犬戎白狼那样，完全退出人类纷争，离开漠北也不错嘛。你说呢，末？”
戎末一愣，“啊？什么？”
慎宸看他一脸的茫然，无奈地笑笑，“行了，咱们该回去了。”
“啊？这就走吗？”九尾看着已经站了起来的慎宸。
“嗯，已经很晚了。”
戎末跟着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东箕和九尾把慎宸和戎末送到门口。九尾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的背影完全隐没在树林里，心情愈发的郁卒，低着头一回身险些撞进东箕的怀里。
“你就那么看不得宸对别人好吗？”东箕认真地看着九尾。
“别人？那也要看是谁，怎么个好法吧？宸很喜欢这个戎末。”
“你怎么知道？”
“感觉。”
“你为什么从来不跟宸说呢？”
“说什么？”
“说你……”
“我累了，先回房了。”九尾打断东箕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然后抬脚就要朝东箕的身后走。
东箕一把拉住他，“你要是喜欢他，就应该直接告诉他。”
“他又不傻，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我对他怎么样他知道。他心里没我，说了又有什么用？”
“你不问他，又怎么知道他心里没你？”
“我……我真的累了。”九尾动了一下胳膊，袖子从东箕手里掉出来，他继续往回走。
“要不我帮你问问他？”
“你敢！”九尾停下脚步回过头，“你要是敢跟他说，我就离开这里，你们谁也别想再找到我。”
回去的路上，一开始慎宸和戎末都不说话。走了一会儿，一晚上没吭声的戎末突然说：“你跟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嗯……怎么想起问这个？”
“狼妖都是一出生就跟自己的部族在一起。可老虎不都是独来独往的吗？况且东箕和九尾跟你还是不同的妖物，你们怎么会碰到一起的呢？”
“嗯……其实我是先遇到九尾的，大概是在夏末商初的时候吧。那时我还住在不咸山*，就是现在的纵白山，高句丽人叫单单大岭。有一次，我从肃慎部的领地回到不咸山，一进入到树林里就感觉到了妖气也闻到了血腥味。后来我在树林里找到现了原形的九尾，他当时身受重伤，一见到我吓坏了，虽然那时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可他还是立刻摇晃着站起来冲我亮出了獠牙，只是晃了没几下就又倒下了。然后我就把他带回了家。恢复了之后他就自然而然地留了下来，从来没提过要走。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不肯告诉我他是从哪来的，那时候为什么会受伤。”
“哦？”戎末偏过头看慎宸，“那东箕呢？”
“东箕嘛，第一次见他是在肃慎跟秽发*决战的时候，他是秽发部落的。后来秽发部败了，东箕没有离开，就跟我们在一起了。”
“这样啊。”戎末点点头。
“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看得出来。不过九尾好像不太喜欢见到我的样子，而且今天晚上他一直在看我。”
“哦？是吗？”慎宸有些诧异，喝酒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也注意了戎末几次，可每次看他，他不是自己在低头喝酒，就是在盯着地面发呆，没想到他还知道九尾在看他。
“他大概是想跟你说话吧。一晚上都在听我和小龙絮絮叨叨，很烦吧？”
“没有啊，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说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