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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物奇谈(100)+番外

啪──司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可能!我是三月初九离开的度朔城,三月初八我还在家!”

王掌柜抬头看着他,“我不会记错的,不信你可以再找其他人问问。”

司刃看向麒麟,“咱们是不是三月初九离开家的?”

麒麟点点头,“但之前的半个月我一直在山上,你到山上来找我咱们才一起走的。所以初八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司刃呆住,一屁股坐了回去。

没有人再说话,沉默了好半天。司刃重新站起来,“那掌柜的知道我娘现在在哪里吗?”

“知道。”

集市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王掌柜抬手指了指,“就是这里。司夫人每天都会来这里卖绣品。一开始看见她的时候,很多认识她的人觉得可怜想照顾她的生意都会特意过来买点儿什么,顺便再问问你们家的事。可是她对家里的事从来都三缄其口,半个字也不肯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且次数多了,被她发现大家是出于同情才来光顾的,她就说其实自己的生活平时有人照顾,她是不想天天闲在家里才绣了东西拿出来卖。后来慢慢地时间久了,我们也都习以为常,不再随便打扰她,而是有了什么需要才去她的摊子上看看。不过……这几年她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眼睛也不大好了。所以她出来的比其他人都晚。”

说着王掌柜抬头看天,“应该是快来了。”

司刃咬住嘴唇,“她住哪里?”

王掌柜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听说有人看见过她从度朔山上下来。”

王掌柜还有生意,司刃让他先回去了。然后又让林三清回家,但林三清坚持不肯,说司刃多年不回度朔城,万一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能会一时找不到人,非要留下陪着。

两人正争执不下,麒麟忽然说:“来了。”

第76章 度朔城 四

司刃和林三清立刻安静下来一起看向了麒麟望着的方向:集市的入口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拄着根拐杖挎着筐拎着板凳,正一步步挪向司刃他们站着的地方。司刃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揉眼睛。老妇人也又走近了些──没错,那就是自己的亲娘。司刃的眼泪潸然而落。

八年前司刃离家,母亲身姿挺拔云鬓如墨,眼角唇边虽然有些细纹,但无论远观还是近瞧都很难令人相信她已经是三个成年人的母亲。如今看着几缕银丝正随风飞散的佝偻身影,司刃无法想象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母亲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除了相夫教子料家理财,刺绣大概是母亲唯一会做又能拿来维持生计的本事了。

司夫人走到刚刚王掌柜指过的地方,从筐里掏出垫布和绣活儿一样样仔细摆好后坐在了她随身带来的小板凳上。王掌柜说得没错:从她的动作不难看出她身体不适和眼神不济。

“大娘,这绣着并蒂花开的鞋垫多少钱一副?”司刃勉强控制住情绪蹲在摊前装成随意询问。

司夫人笑着把一绺飘在额前的白发朝耳后挂了下,“我不要纸钱。中土的铜钱,两文。”

“这么便宜……”司刃低下头轻轻摩挲着质料上成绣工精致的鞋垫说不出话了。当年挑剔的父亲曾称赞母亲做的绣屏是“绣成安向春园里,引得黄莺下柳条”。

鞋垫上出现了洇湿的痕迹。司夫人看不清眼前的“客人”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便朝着人影伸出手去,“客官您怎么了?”

“大娘,您这眼睛不好是怎么做活儿的啊?”站在司刃身后的林三清忍不住问了一句。

司夫人抬头,明显没有焦点的视线投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哦,我的眼睛啊。不总是这样,睡得好早晨起来一般也能清楚一阵子,只是到了下午视力才会越来越差,晚上就完全看不见了。这不昨晚也不知怎么了,做了一夜的噩梦没有睡好,醒来适应了半天也不行。本都不想再来集市了,可想想我一个老婆子自己呆在家里实在是无趣,就……唉?!这是……”

“娘!”司刃再也克制不住丢掉鞋垫一把抓住了母亲。

司夫人被烫着一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你……你是……”

司刃身体向前,单膝跪到垫布上又一次抓住司夫人,“娘!是我!我是小刃……小刃啊!”

司夫人瞪大了看不清东西的眼睛,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你说什么?!你是谁?!你不要胡说!我家的人都死了!小刃也死了!早就死了!你……”

司夫人边喊边用力挣扎还是想要把手抽回去,可她越挣扎司刃抓得越紧。最后司刃用力握住母亲苍老细瘦的手腕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脸上,“娘!真的是我!你好好摸摸,我真的是小刃……我没死……我一直活着……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是怎么了……我……我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司刃说着哭着,有些泣不成声。

司夫人的身体缩成一团,手上被死死按住,她半推半就地摸着摸着,手突然停住了。

“啊──啊──救命!救命!魔鬼!你这个魔鬼!”

瘦小干枯的身体里发出一阵无比凄厉的哭号之后,司夫人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站起来推倒司刃转身就跑。可是眼睛看不清,没跑了几步被旁边的摊位绊倒,她一头栽在了一堆果菜当中。

废了好大的劲按住司夫人,也常跟听见动静跑来围观的人群解释了好半天,林三清又以林家的名义一再担保司刃和也常不是坏人,他们才好不容易把司夫人就近带到了王掌柜的杂货铺。

“他……他走了吗?真的不在?”司夫人浑身哆嗦着环顾四周,伸手指向对面,“那个人影是谁?”

司刃越过母亲的手指看着她由于极度惊恐而有些扭曲的脸,一言不发呆若木鸡。

一旁的王掌柜赶紧轻声劝慰,“真的不在,我们已经找人先把他绑上关起来了。那是我店里新找来的伙计。您别怕,说说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家里其余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吗?为什么刚才那人说了自己是小刃您会吓成这个样子啊?”

也常站在旁边不敢动,麒麟拉着环儿也不能出声。

林三清接过小伙计端来的茶放到司夫人手里,“您先喝杯茶压压惊,有什么话慢慢说。您的儿子到底是不是还在人世啊?”

司夫人喝了口茶,又小心地放下。

“在……刚才那个人就是。你们关不住他的。他神通广大,当心召来妖怪把你们都吃了。”

屋子里其他的人互相看看,实在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没办法,林三清继续问,“您能说清楚点儿吗?”

司夫人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一双紧紧攥着衣襟的手已经变成了青白色。

“小刃出生就是个傻子。我跟我家老爷实在是想不明白:老大老二都是全头全尾聪明伶俐的,怎么到了老三,我从怀胎十月到最后生产一直是身体健康没灾没病,为什么就生出这么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