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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千里(60)

“没试了多大功夫,你来了。好像是你睡醒了见身边没人自己跑了出来,而且还是一副没大睡醒的样子。你那时就那么小小的一丁点儿,圆圆的脸像个小肉包子。你穿了身内衣,头发没扎,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看我。一开始我以为是个小姑娘,可想起之前他们说你在睡觉,我便猜到了是你。”

“你摇晃两下走到我跟前,说,‘姐姐,你不冷吗’。我一下就愣住了,正想发火儿,你竟然就爬到冰上脱下自己的小衣服给我披上了。然后看你抱着小肩膀打哆嗦,我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可是……”周轻重看着项寻,目光随着他的身形几番起伏,“谁能想到,当年的小肉包子能长成这么英俊的模样,好像一捏就会碎的小身板儿能长到这么人高马大。”

项寻笑了,没有声音却无比真诚。他伸手把周轻重的一边头发挂到耳后,“等查完了爹的事,我不做焱云教的教主,也不再给辽东帮当帮主,我来梵天宫做你的护法,可好?”

“不好。”

项寻一怔,“为什么不好?”

“因为你做不到。”

“我能!”

周轻重低垂了眼帘,“真能么?”

项寻俯过身去抓了他的手,“真能。”

周轻重的目光斜睨向水中,“你甘心跟我一起做这地底水中的鱼?”

“傻瓜。”项寻捏一下他的手,“干嘛非要做鱼呢?做鸟吧。”

“鸟?”

“嗯,像寻儿那样的鸟,像鹰,一飞就可以千万里,多好啊。”

“没有翅膀,怎么飞呢?”

项寻抬起一只手按住周轻重的胸口,“翅膀不一定要长在身上,也可以长在心里。只要你高兴,心里一笑,便能千山万水。相信我,死里逃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没有过不了的关。”

周轻重盯着项寻,良久,他终于放松身体轻轻靠到了项寻肩上,什么也不想再说。

东行中原 之一

第二天早上,项寻说要去重新安排一下自己的人,就离开梵天宫上了地面。

找到昨晚他们安营的地方,项寻把史劭叫到了跟前,“让你派人查梵天宫和伽陀,有什么结果了吗?”

史劭摇摇头,“只知道这座地下宫城已经存在了不止数十年,而出入虞渊城的人都一向行事低调,无踪可寻。所以许久以来都没有多少人听说过梵天宫,直到几年前这个教派才开始在江湖上崭露头角。”

“至于伽陀,那家伙基本上就是鬼一样的存在,查不到任何出身来历和家人朋友。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梵天宫有十二分教,他掌管其中的一个教,专门负责跟随周宫主听候差遣,跟大成哥一样。还有伽陀是教名,并不是他本人的名字。”

“十二分教?”项寻一惊,“那么大规模?”

“不是的,叫分教,其实是跟咱们辽东帮的十三分堂差不多。”

“哦,那还好。都有哪十二分教?”

“嗯……这个……”史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他们好像是借用了部分梵文十二部经的名字。忒拗口,我记下来了。”

项寻接过纸来细看:修多罗、祗夜、维伽罗、伽陀、优陀那、尼陀那、阿波陀、目多伽、阇多伽、毗陀罗、陀达、提舍。

“这都……什么名儿啊?!”项寻只觉得陀啊伽的一片,眼睛都晃花了,“他们自己记得住吗?”

“据说这还是年头儿多了,在全称的基础上简化来的,原来的更……”

“等等!你说,伽陀是分教名儿?”

“是。”

“那他们是各分教的教主叫的也都是教名?”

“应该是。”

项寻把目光落在了“提舍”两个字上。

“……八尺说回去就喝不到这么正宗的葡萄酒了,不如把提舍师父亲手做的酒拿出来给他尝尝吧?”

项寻终于知道哈里克是怎么被下的极乐丹了。

“嗯,那行,先这样吧。咱们这回带出来的人本来就不够,跟乌满回天的人拼杀一路又死伤了一些,梵天宫的事先放一放吧。挑两个人回长白山,让白虎、天鹰和灵蛇三堂堂主带人直接从辽东去平阳府接应我。”

“平阳府?”

“嗯,那儿有个玄霄门,我要去探探。然后这回你亲自带上你所有的人去一趟昆仑山焱云教,打探一下教内的情况。顺便再给我查一个叫青城的女人,她是中原人士,八年前在焱云峰上要嫁给焱云教前教主项择远的前夕突然失踪。据说她曾是中原第一美女,想必知道的人不少。剩下的人留给我就行了。”

“啊?你的意思是让我把飞鸽堂的人都带走?”

“对,焱云教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多带点人过去比较保险。”

“可是……我听大成哥说这回他们青龙堂的弟兄折了不少。我再一走,帮主身边的人……”

“没关系,我这次还跟周宫主一起走,中原那等藏龙卧虎之地,他不会少带人的。等到了平阳府我能跟三位堂主接上头儿就行了,暂时不会有危险。嗯……行了,没别的事你去把大成给我叫过来。”

“好。”史劭答应一声站起来往外走,可他刚要伸手掀帐帘,却跟一个正从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史劭站稳了定睛一看,“伽陀?”

项寻抬起头,随手把写着梵天宫十二分教教名的纸折起来收好,“你怎么来了?”

伽陀已经又换回了黑衣蒙面的打扮,他冲史劭点个头,走到项寻面前,“我有些事想问项帮主,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项寻看看史劭,“先不用叫大成过来了,我一会儿去找他。你忙你的去吧。”

史劭走了,项寻对伽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伽陀没坐,“嗯……项帮主,昨天晚上我本来是找我家主人有事想要禀报,可后来我看见您跟他在水池边……聊天,就没敢擅扰。可我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谈话……”

项寻很是吃惊:我跟轻重都没有察觉,这人竟有这么好的轻功?!

“嗯……我听见你们说……”

项寻见他吞吞吐吐,以为他要问自己跟周轻重的关系,笑了笑,“你要问什么可以直说,我会如实回答的。”

伽陀一双从两块黑布里露出来的眼睛盯着项寻仔细看了一会儿。

“我听你们说到焱云教?”

“是,怎么了?”

“敢问项帮主跟焱云教有什么渊源?”

这问题有点儿出乎项寻所料,他看不出伽陀的企图,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你问这个干什么?”

“嗯……我去过焱云教。”

项寻抬手支住下颌,眯了眼睛看伽陀:难不成他见到过我?

第一次见伽陀是半年前应万年带项寻来梵天宫,那时他还是金半两,见了蒙着面的伽陀便觉得他的眉眼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后来见得次数多了,项寻习以为常,只当自己是把他跟什么人记混了,也就懒得再花功夫去琢磨。等到在哈实哈儿见了他本来的样子,又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项寻那会儿一心只想着自己是被周轻重骗了,所以也就没把太多的注意力里放到伽陀身上。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项寻又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感觉,果然还是觉得熟悉,可时至今日,项寻已经有点弄不清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见过伽陀太多次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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