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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千里(129)

后来应万年怕再这样下去真会伤及无辜,他凌空跃起从另一边截住了兀颜向山,这样合了应万年和项寻两人之力才制住兀颜向山把他拉回来按到了地上。

项寻扑上去死死抱住兀颜向山,“师父!您要是生气就打死八尺吧!”

兀颜向山不动也不笑了,又僵硬片刻,他突然身体一软堆了下去,“向水……这就是你要的吗?就这么死了,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向水?师父,你在说什么啊?!”项寻双膝跪地扶着已经坐在了地上的兀颜向山,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再发起疯来。

周轻重听见他们的话走到跟前,“向水?兀颜前辈说的可是自己的弟弟,兀颜向水?”

项寻一抬头,“你怎么知道?”

“呵呵……”没等周轻重回答,兀颜向山兀自傻笑两声后直勾勾地盯住眼前的地面开始了喃喃自语,“‘家有小儿,名唤向水,三岁会读百首诗,五岁能作千字文,十三不到,竟跑进山里给我射回只金雕来……’呵呵,爹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嘴里居然还在念叨这几句话……”

一笑千里 之三

“……我们兀颜家那时虽然败落了,可在女真长白部一带还算有些名望。爹凡事好强,做梦都想重振家道,但无奈只得两子。不过幸好,我虽愚笨,小弟向水却聪明伶俐天姿过人,面相也生得漂亮俊俏,几乎不像一母所生。爹喜欢的要命,全家人也都宠他,包括我在内。”

“其实我知道,让向水比来,我便处处更显笨拙。可向水就是招人疼啊,他知道家里人都围着他转,所以跟我格外的亲,人前人后‘大哥大哥’地追着叫,生怕我被冷落了。”

“向水十七岁,媒婆几乎踏破家门,爹最终给他选了新兴辉发部纳喇氏一户人家的女儿。当时全家人都高兴啊,爹成天说这回我长白部兀颜氏复兴有望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儿的,年初订了亲,说最迟年尾新人过门。可那年春天,一次向水上山打猎带回个冻昏死过去的人,那人醒来后说自己是昆仑山南麓苗疆人士,去我们那儿是因为听说辽东长白附近曾有人会焚焰功,他是想去学功夫的。但人生地不熟,一进山便迷了路。这个人,就是项少言。”

说到这儿,兀颜向山停顿一下。项寻目瞪口呆傻在了那里。周轻重大概猜到了后面的事,但没有多言。

兀颜向山继续又说:“项少言养好身体之后爹留他住在了家里,很快向水跟他成了好朋友。两个人整天混在一起,不是切磋武艺就是上山打猎。有时还会一起跑到附近的村寨去呆上几天乐不知返。向水渐渐地不但跟家里其他人的话越来越少,跟我也逐渐疏远。开始我们都没太在意,以为只是年轻人在一起玩儿得投机。等以后项少言走了,他自然会再变回那个乖巧懂事、知道怎么能哄得每个人都开心的向水。可是,我们错了。”

“转眼从春到夏,从夏到秋,眼看着迎娶新人的日子快到了,向水竟然留了封信就那么跟项少言走了。他说不想再活得那么累。不想背负着整个家族的殷切期盼整天都绞尽脑汁要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他说他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要跟项少言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他要看看武林有多大天下可以走多远。”

“哼哼,现在想想真是可笑,项少言跋山涉水跑到辽东,焚焰功没学成,倒找回去一个跟他跑到苗疆去学玄冰寒功的人。”

“向水走了,亲事告吹。娘一病不起很快过世。爹让我去找向水,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之一定要把他带回去。”

“一年后我在光就谷找到了向水和项少言。向水知道娘被他气死,说没脸再回长白山,死活不肯跟我走。我想把他强行带走,可我打不过他。从那以后,他就改名叫无颜子了。”

“没办法我只好回到辽东,爹听说他不肯回家,一气之下也病了。三年后我又到光就谷,谷里只剩了向水一个人。我问项少言哪儿去了。向水说他回去禀明父亲自己不成亲也不要继承教主之位,他要留在光就谷。我说项少言不会再回光就谷了,向水不信,还是不肯跟我走,我也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又过五年,爹离开人世,临终前还是要我找弟弟回家。我再到光就谷,向水还是一个人,他说项少言不但成了亲,继承了教主之位,还有了三个儿子。我以为他这回总该跟我走了,可他不肯。还说要继续做项少言最好的朋友,这样将来有一天才能让项少言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让项少言的父亲后悔逼儿子成亲当了教主,让项少言几代祖先的努力都付之流水。我想我这弟弟八成是疯了。但即便是他真疯了,我也仍旧不是他的对手。再次败给向水时我当即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把他带回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于是再回到辽东,我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找到了失传已久的焚焰功。只是当我学成出山,有把握能打败向水再来到光就谷已经是二十五年之后,项少言也早已不在人世。向水还是不肯走,又与我交手。结果向水果然不敌,只是那一战我也受了重伤容貌被毁,向水逃了。”

“从那之后我心灰意冷,我想凭我一人之力怕是永远也没办法完成爹的心愿带他回家,所以我决定收个徒弟。可是没想到,老天爷就是不让我如意,能练焚焰功的人竟然是凤毛麟角,我找徒弟又用了十年,直到最后在破庙里遇到奄奄一息的八尺。”

兀颜向山说完,所有人都没了声音。千般感慨各在心头,却无法评说其中滋味。

“唉──”兀颜向山出口长气站了起来,“无颜子的坟墓在哪儿?”

不知他在问谁,周轻重回问,“您是要去祭拜吗?”

“不,我要把他的尸骨带回去。”

周轻重皱起眉头,“您这又是何必呢?”

“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能找到。”

“师父他……没留下尸骨。”

“什么?!”

“我师父的遗体是在火中焚尽,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兀颜向山张嘴愣在那儿,项寻一把抓住了周轻重,“那师祖的墓……”

“都是空的,里面只不过是师父生前的所用之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兀颜向山又仰天大笑,只是笑着笑着,他眼里慢慢流出了眼泪 “向水啊向水!兀颜向水,你是天下最笨的笨蛋,最可怜的可怜虫!哈哈哈哈……你终于做到了是吗?!你以为你终于做到了?!你这辈子从来没能做成一件自己想做的事,现在你做到了!我永远也没办法带你回家了!哈哈哈哈……”

兀颜向山猛然推开众人朝着来时的方向凌空翻走了。项寻没追。

周轻重看着那转眼消失的身影感叹,“无颜东去覆流水……师父他……这哪里是要跟莫逆之交遥相相望呢?兀颜前辈这回怕真是要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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