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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江(91)

项也的手垂了下去,云七紧紧地把他抱进怀里。十九岁,原来他只有十九岁。

第六十五章

初战

这一仗打得氐军毫无防备,汉军小胜。

天亮的时候,惠长庭在一个山坡上找到云七,他还抱着已经冰冷的项也。惠长庭走到他身后,蹲下来,环住云七僵硬的肩膀,“无介,他已经死了。”

云七抬起头,脸上有眼泪干涸的痕迹。他站起来抱着项也往前走,惠长庭拉住他,“给我吧。”

陈远让人把项也安葬在了歧月山。把冯大有、巫金和平三调到了自己身边。除了项也,还有其他伤亡的士卒。没有时间去缅怀死去的人,匆匆清点了一下人数,陈远下令立刻到函城关军中大帐集合。

人到齐了,陈远展开地图,抓了一把石子,“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联合了燕番两地的人马。羌氐凶悍,鲜卑和羯人比他们更甚,且出兵神速。现在蒙和霍南二部已经到了西越,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拖延他们跟燕军和番军会合的时间。公铸(公孙冶),你马上派人去把乞伏弘暮和石超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我们必须在燕番弄清楚情况之前消灭氐军主力。”

陈远把石子一一摆在地图上,“长庭,你即刻回鳞州带兵去砧州西北攻打蒙部和霍南部,逼僚人和爨人从乌搭撤兵。至末(蔡绪),你带三万兵马往索曲岗方向去驻扎到乌搭以北,随时准备阻击燕番联军。促之(宁长), 一会儿天黑以后,你带五千骑兵绕过乌搭,进入越川,截断乌搭氐军的退路。明天一早,竞武(吴虎),你带一万先锋部队沿着今天的路线进入乌搭。切记,不可恋战。冲锋三次之后,无论胜负,必须立刻返回。”

陈远部署完,几位将军各自领命走了。惠长庭跟陈远又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带着云七也出了军帐。看着他们两个一起离开,陈远重重叹了口气。 帐中只剩他一个人了,他站起来,拿起自己的长枪,展开上面的丝帕看了一会儿。渐渐地,陈远觉得胸口越来越紧,就快要无法呼吸了。

“来人!”

进来一个守卫。

“去把时琴给我找来。”

建康,宫城。

董氏又在成禧宫住了一段时间,没有再跟紫菱提过陈远和司马昀的事。司马昀隔三差五地就来看晃儿,有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孩子们在一起玩儿。通常这时,都是司马昀看着晃儿,董氏看着司马昀,紫菱看着董氏。三个大人各怀心事,小孩子们却早已打闹到了一处。

惠太后病了。这天司马昀到惠平宫看她,惠仑也在。司马昀问了问惠太后的病情,又亲自给她喂了些药,看她躺下之后,才跟惠仑一起离开。

出了惠平宫,惠仑说:“不知道陈将军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朕刚刚收到了他派人送来的战报。西越不仅联合了西南部落,还找了大燕和西番的援军。”

“啊?!鲜卑和羯人?”

“嗯。”

“那些蛮夷胡人,擅长高原迁徙作战,又凶残成性。陈将军带去的汐军都没打过什么仗,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十万函阳守军嘛,再说有之遥在,朕相信他能应付。之遥说他已经暂时阻断了西越和燕番的联系,再试探一下氐军的虚实,很快就要大举进攻乌搭了。只要拿下乌搭,离攻占西越都城槊罗就不远了。”

“嗯,兵贵神速。陈将军的动作真快啊!”

“对了,之遥还说他见到长庭和云七了。他们都挺好的,云七还以身犯险深入敌营,有关燕番的情报就是他带人去弄来的,立了大功呢。”

“哦,是吗?”惠仑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很平静。自从跟云七相认以来,他们已经快十年没见了,有关他的消息惠仑也一向知之甚少。

司马昀点点头。不用看,他也猜得到惠仑的表情,“太序说,朕是不是应该给他些什么封赏呢?”

“嗯……这个,应该由皇上定夺,微臣不敢妄言。”

“那好吧,战报的事明天早朝再议。”

第二天早朝,司马昀说了函阳的战况。然后说让杨沐筹划一下,准备出使大燕和西番。杨沐领了旨后,司马昀又说陨汐剩下的八万兵马现在没有品位较高的统帅,天长日久,难免不会疏于操练。于是又派了周括去陨汐带兵练阵,还安排了王烈的儿子王兴做副将,并要他们随时待命。惠仑心想:皇上还是担心陈远啊!

最后司马昀问还有没有其它的事。尚书令何广启奏说新近有个出身寒族的地方小吏,叫许颜,连破了几桩悬案,前几天又冒死递上奏记揭发了几个贪赃枉法、倒卖官爵的上司。何广说想提拔他进京做侍御史。司马昀想了想,准了奏。

退朝之后,司马昀想着该去永昶宫看看王贵人明嫦了,毕竟她有了身孕,而且听左检的意思,惠太后的病有些棘手,要是明嫦能生个皇子,到时候惠太后就是真有个什么不测也能瞑目了。

快到永昶宫门口的时候,司马昀忽然在墙边的转角处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司马昀让跟在身边的于瑞去看看是谁。过了一会儿,于瑞拎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耳朵走了过来,于瑞把他推到地上,“还想跑?!”

司马昀看看他,“你是哪宫的内侍吗?怎么不穿内侍的衣服?为什么见了朕要跑?”

那少年趴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问你话呢!”于瑞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我……我是……我不是内侍。”

“不是内侍怎么会在后宫走动?”司马昀皱起了眉头。

“我……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吉儿。”

“吉儿?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司马昀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他弯下腰,扳起快贴到了地上的脸,“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宫里的人都只叫我吉儿。”

没错儿,他就是裴悫的孙子,司马昀想起来了。

“你起来吧。”

吉儿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但还是不敢直起腰来。

“你平时住在哪儿?”

“我住在更衣房(负责打扫宫中厕所的内侍住的地方)。”

司马昀全都想起来了,当年裴悫被斩首之后,他把吉儿带回来就交给了小番儿,并说让他在宫里给找个永远都让他看不到的地方安置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

“这……这个宫里有个姐姐,有时候会偷偷给我东西吃……”声音小得快让人听不见了。

“那你为什么要跑?”

“更衣房的公公说,不能让皇上见到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得被砍头。”

“你知道朕是皇上?”

吉儿扑通一下又跪到地上了,“我在萱怡园偷偷找果子吃的时候见过皇上。”

看着眼前面黄肌瘦,噤若寒蝉的吉儿,司马昀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虽然想到裴悫还是会让他不舒服,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当初那种恨不得把他全家都剥皮抽筋的怨气早就淡得快没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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