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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江(18)

回到泰明宫司马昀与陈远同榻而坐。司马昀先是退去了左右,然后说:“这次焕之去泯郡查案,险遭不测。待泯案结束后朕准备让他去江北晋凉边界一带,你还要保护他。”

“又查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从你降晋进入建康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待焕之离开的时候朕会让你以在朝中时日已满,速回边境整顿军务的名义回晋凉边界一带,暗中保护焕之。前次张太尉在朝上帮了朕,朕准备近日去一次太尉府,到时朕会提前通知你,你也要去。”

“皇上要去太尉府?”

“对,张太尉不比其他人,朕必须亲自去。到时朕会试探出他对朕是否忠心,然后让他把兵符交给你,这样你回去跟焕之一路上就可以随意调动各路兵马,听你指挥。如果他不肯把兵符交给你,你就直接杀了他,拿走兵符,跟焕之离开建康。剩下的事朕会处理。”

闻听此言,陈远心中一惊,便没有把自己与张嗣成相识的事告诉司马昀。

后来见天色已晚,陈远便告退离开了宫城。司马昀当时很想说让陈远留下来,让他在泰明宫中过夜,可话在心里过了数遍,直到陈远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陈远回到府中先安顿好了夜骊,又去看了云七。

云七回到建康以来的状态一直都没有改变过,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整天坐着发呆,似乎也没有逃走的打算,而陈远也早就不派人看着他了。

陈远坐到云七旁边说:“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的事吗?”云七一动不动。这时下人送晚饭进来了,陈远看着他吃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其实云七不是不想离开将军府,只是他知道,只要他一离开,不论他回不回丞相府,不仅陈远马上就会派人跟踪他,裴悫也立刻会派人追杀他,而他在死之前还有一个人要见。

陈远跟董氏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董氏突然把碗箸一扔,冲到了屋外。陈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傻愣愣地站起来,看着回来的董氏问:“文君病了吗?”

董氏坐下来,拉过陈远的胳膊,附在他耳边说:“夫君要当父亲了。”陈远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他一把抱起董氏,高兴地说:“是真的吗?!”董氏红了脸,点点头。陈远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到坐榻上,然后蹲下来趴到董氏的小腹上认真地听起来。董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音,她推起陈远的头,“傻瓜,现在还听不到啊!”

第十六章

出宫

两天后,丞相府。

裴悫和国丈德安在凉亭里一边下棋一边说泯案的事。

裴悫说:“真没想到皇上这么狠,是老夫小看了他啊!”

“我也没想到。听说平日里皇上对他那些个男宠不都是宠爱有加吗?”

“再宠爱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一颗棋子。”说着裴悫拿了一颗黑子堵住了德安白子的一口气,“再说,皇位只有一个,这天下美男还不多得是。皇上最近又有新欢了。”

“没听说有新公子进宫啊!”

“是没有新公子,到有个新将军呢。”

“啊?!”德安的嘴张得老大,拿着棋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丞相说的……该不会是……”

裴悫喝了口茶,“常平猜对了,就是那个平东大将军陈远。”

“可是……这跟皇上以往的口味也差太多了吧?”

“唉,这回只怕是皇上对了陈远的口味了。”

听了这话,德安手一抖,一颗白子落错了星位,“不会吧?!”

裴悫赶紧趁机连提了几颗白子,“怎么不会。前些日子陈远突然被叫进泰明宫,之后接连几天晚上皇上都没去别处,也没找人侍寝,倒是叫番公公去御药房拿了几次追风露。那都是以往新公子侍寝之后才用的东西。”

德安想:这后宫的事也逃不过你的眼睛啊!他悻悻地垂下手来,已经没有心思再下棋了,“唉——,只是可怜了我那女儿,本想着作了皇后,就可以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可偏偏……皇上现在不爱美人爱英雄也就罢了,这车贵嫔又先怀了龙种。”

“常平莫急。大晋自开国以来,都是立嫡不立长。车贵嫔既然能怀上龙种,证明皇上对女人还是有兴趣的。皇后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岂是出身寒族的车贵嫔能比得了的?我就不信皇上会不再宠幸皇后。再说就算是皇后不能给皇上产下龙子,朝中之事有老夫在,你怕什么?”

德安点点头,然后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夏侯校尉在牢中不会说出什么来吧?”

“有太序(惠仑)在呢。而且我已经派人给他带了口信:只要他死得安安静静,我便可保他妻儿活命。”

这时一个下人打扮模样的人跑过来附在裴悫耳边说了几句话。裴悫脸色一变,“什么?!云七在陈远府中?”

裴悫站起来在亭子里走了两趟,然后他又在那个人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人便走了。

这天夜里,司马昀、陈远和张嗣成在太尉府进行了一次密谈。至此司马昀才知道当年明帝曾经密召张嗣成进宫。当时明帝已经身染奇疾,他对张嗣成说:“朕已时日无多,现在裴悫在朝中已大权在握,如此下去必成大患。”明帝那时已有心铲除裴悫一党,他让张嗣成先做好调兵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那次谈话结束后不到三个月,明帝就驾崩了。而此后一切果然如明帝所料,裴悫开始结党营私、铲除异己,并最终独揽朝政。因为那时司马昀尚且年幼,边境各地又战乱频仍。张嗣成见裴悫虽然权倾朝野,但并没有篡位之意,自己便主动远离了朝中各种争权夺势的斗争,处于了半隐退的状态。但他始终执掌四方兵符,而且毕竟在朝中多年,亲信下属众多,裴悫始终也奈何不了他。

张嗣成说:“现在既然皇上打算彻底铲除裴悫一党,老臣自然要鼎力相助。”然后他拿出了自己手里的左半涟州虎符交给陈远。

出了太尉府,司马昀说:“朕想去爱卿的将军府看看。”于是陈远赶着马车把司马昀带回了家。

董氏在院子里看见陈远后面的司马昀,又看了看跟进来的两队侍卫,她小声问陈远:“什么人物?这么大排场?”

“一个朋友,你别多问了。我们去书房,有事情商量。”

进到书房司马昀坐下之后问:“刚才那是夫人?”

“嗯,正是贱内。”

陈远拿出装虎符的锦盒,又找了个木匣把它收了起来。然后他坐到司马昀身边。司马昀说:“怎么样?这将军府还住的惯吗?”

陈远点点头,“听说这以前是平阳侯的府邸。”

“对,后来他的封地封在了崎邱一带,这里就一直空着了。”说完司马昀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又说:“等到焕之走的时候,朕会把右半边涟州虎符交给他的。到时你们二人各执一半,必要之时就可以一起调动涟州守军。涟州地形狭长,紧邻涿县,是北晋守兵最多的一个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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