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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儿(494)

哪怕是儒家观念还没有这么死板,孔夫子那会儿,也没有这样的...最多也就是躲开去,归隐山林、避开权力,如此保存自身而已!

舆论问题发酵,还在建立中的新朝是不能视之如无物的,很多本就不服袁家的,借着檄文发难也不是没有!

许盈的檄文,在袁家这边的人看来,正是杀人不见血,一支笔敌过千军万马了!

“过去也不知若冲能有这般文字,笔锋甚利啊!”见过檄文的袁继只是笑了笑,看起来并不很在意这件事的样子。

他这个态度,在场的韦训就不好说许盈早年写《战国论》,起言辞锋利、激扬文字,较之如今的《讨袁檄文》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后来他清淡文章多了,有些人就忘了他原来的样子了。

袁继表现出轻视许盈的样子,一方面是处在他现在的位置,本就不好‘如临大敌’。眼下局面还不够稳定,如果他不能镇定,下面的人只会动摇的更快...他可不觉得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就真的可靠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日子讨伐他的各方势力不少,在各方讨伐下他都坚持了下来。有这样的前提在,即使前方还有些吃紧,他也难免渐渐不太把来讨伐他当大事——人总不能和一根弦一样一直紧绷着。

哪怕许盈接连破了杜规、李鸿祖部,在袁继这里也没有太大反应...杜规和李鸿祖是什么人?小贼而已!许盈哪怕是靠偌大名望、靠自家的一点儿底子、靠各方襄助,砸也能把他们砸死!

在面对许盈之前,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对手和过去的都不太一样。

第384章

无论什么团体都是由‘人’构成的,而一旦由人构成就做不到完全的‘一体’,能达到表面上的众志成城,就已经善莫大焉了。至于所谓的‘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那完全是美好的想象。

现在的建邺也完美佐证了这一点。

一同从台中出来,韦训表面上不说话,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的。旁边的和靖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道:“永兴兄,天色尚早,不如去长干里酒舍坐坐罢...前几日闻说永兴兄作《采莲》,风雅至极!好生令人羡慕。”

他没说请韦训去自家坐坐,以眼下的建邺的诡谲情形,在公开的场所见面也就算了,真要是两个高官在自家关起门来聚会。哪怕自己知道没什么,外面的人也不认的,更重要的是袁继不认!

更何况,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和靖邀请韦训也不是一点儿想法没有。

韦训却是比和靖还要谨慎一点儿,听他这么说便摇了摇头:“青云兄说迟了,今日拙荆生辰,来台中前便叮嘱早些还家的...实在不能相陪。”

和靖是和延的父亲,青云是和靖的字。

韦训在外有很多标签,除开政坛、文坛上那些无聊的标注,坊间传的最多的是‘儿子奴’‘怕老婆’这两属性。作为一个怕老婆、不、是爱老婆的人,以老婆过生日为理由早点儿回家,和同僚的聚会也推掉,合情合理,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今天不是老婆的生日,韦训也不会赴这个约。他知道和靖为什么约他,但正是因为他知道,才更不能轻举妄动!而一旁的和靖也从他的表态中明白了什么——这种情况下,普普通通一个邀约也要推掉,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

这种做法固然有不愿意冒风险和和靖‘密谋’什么的意思,但更进一步说,和靖也确定了韦训是早有想法的...韦训的身份摆在那里,如今袁继是这个样子,他有想法才是正常的,只不过他到底有多少搞事的想法,决心下的有多大还有些不确定。

韦训本人是京兆韦氏出身,在之前的南渡小朝廷里存在感不算弱,但那是因为韦太后的存在!

南渡小朝廷被袁党把持,再加上皇帝是陈王一支,勾连的本就是颍川、汝南等地的势族,可以说其他势族诸如关陇豪族、山东势族,以及作为地头蛇的三吴大族,都是被其压制的!韦训作为京兆人,若不是韦太后,哪里有出头的机会!

太后没了,太后这边的外戚自然尴尬...而更尴尬的是,改朝换代了!这就是一个自然死亡的机会都不给韦家了。袁继表面上推说皇帝、太后之死不关他的事,可这话说出来也要有人信呐!

大家心底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下韦训在台中无事,甚至还在袁继黄袍加身之后往上走了。原本的官职升了,另外还加封了‘太尉’,看似很受重视...然而并没什么用,如今这年月,似司空、司徒、司马、太尉、丞相等等前朝名著一时的位置,全都是虚的!

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强人,才能真的名副其实!如果只是个摆设,那就真成了摆设了!

说到底,不过是袁继‘既要当□□,又要立牌坊’,为了自己上位解决了羊家的孤儿寡母,之后又要说自己原来是忠臣来的,如今这情形非他所愿——所以要给韦训这个原本的太后娘家人戴高帽,以示恩荣。

而对韦训,这‘恩荣’是真的荣耀,还是烫手山芋,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种时候,最怕的是他老老实实装鹌鹑也不行,怕袁继心里总疑心那些偏向羊氏的人搞事情,到时候要把他这个打着帝党标签的代表人物给莫须有解决了——韦训自己是太后娘家人,小皇帝羊明当初要和袁党争,也是正经用过他的!

韦训自己也没有拒绝这个,毕竟他是京兆韦氏的人,和太后的关系是明摆着的,再者他也不是汝颍一带势族出身,想要卖好给袁党,还要看人家是不是疑心他是奸细呢!

有这样的前情在,可不是要忧虑后路么!

眼下是内外情况紧张,韦训没有让人抓住把柄,所以袁党的人也不好搞他。不然到时候搞得袁党以外的人精神紧张,原来不打算做什么的,索性投敌了怎么办——韦训也看出了这点,心里也很不安。

只怕袁继慢慢消化了权力,名堂正道做起皇帝来,到时候没有太大的内外矛盾了,就来解决他这种不太看的顺眼、不能相信的人...考虑到他京兆韦氏的门楣也不算低,袁继可能不会把事情做那么绝,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轮到自己性命攸关时,谁能轻忽?

和靖很确定韦训是要搞事的——从这个逻辑来看,袁继也很确定...韦训猜到这点,更不会有侥幸心理了,搞事动力更足。

整个闭环了,完全无解了。

相比起和靖的有所预料的‘理解’,韦训要稍微意外一些...他没想到和靖不挺袁继,这可是汝南和氏呢。他可不会觉得和靖这个时候叫住自己只是他一个人的意思,这种事情必然是背后家族(至少是家族一部分人)决定的!

回家之后,韦训与儿子韦瑾说起了这件事:“汝南和氏虽历来与袁家无太深交集,可好歹是汝南门户,郡望一处,总有相互扶持之意。渡江之后,汝颍门户自成一体,虽内部也有相争,对外之时却是一条心的...如今看来,间隙却是比想象中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