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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弃妇(66)

或许正如孟曜所说,这是一个梦,他们能做的,是不要让这个梦醒来。

这会儿夜里的寒气愈发地浓了,不弃打着哆嗦,发觉自己走远了,又转过头往回走。刚刚出门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静下来了,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孟曜拥着她又撞树又打滚的,可能伤到筋骨了,浑身骨关节一阵阵地抽痛,停下来不走还好些,一走就痛得厉害。

她这儿走得正辛苦,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黑暗中驶来一辆马车,不弃想,要不要招个手,请“师傅,刹一脚!”,搭个顺风车。

来的马车顶上悬挂着两盏红纱灯,那两点红光在夜色中一摇一晃,像红眼的怪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不弃好奇地抬头张望了一眼,看见那马车里似乎坐了一个女子。

大半夜的,哪个良家妇女会在街上游荡?不弃刚吐槽了完,就想起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

身后忽地吹来一阵淡淡的木槿香风,很像孟曜平时用的那一种。不弃转头想看上一眼,可没等她看清,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个耳光。

那凌厉的掌风蹭着耳朵扇了下去,新月形的白玉耳铛被拍落到地上。不弃一阵晕眩之后,这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竟是白衣翩跹的白凤音。她怒目圆瞪,脸色涨红,殷红的嘴唇和那只打得不弃发懵的右手微微地打着颤。

不弃心里咯噔一下,白凤音这是贞子附身了?

下一瞬,迅速冒出一个疑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轰鸣的耳朵,火辣辣的脸颊,狂跳不止的心,待她反应过来想逃时,白凤音已经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冯不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你放开我--"不弃起脚踢向白凤音,她腰身一转避开她的攻击,手指上的劲道陡然加重。

"你的命还真是长,太子弄不死你,劫匪也弄不死你,现在,你居然还攀上了曜!"她好看的眼睛里有滔天的怒气。

"呃--"不弃顺着她的力道拼命地往后仰,终于在自己快要窒息前抽出了绮罗之前给她的防身匕首,握紧匕首狠狠地往前一刺,白凤音松开手,大退一步避开了不弃的攻击。

"就凭你也敢和我动手!"她看着不弃嗤笑一声,抬手拔下了头上白玉兰簪子。

那玉簪露在外面的一段是几朵冰姿玉骨的玉兰花,藏在头发里面的却俨然是一截尖锐的锥子。

不弃吓得向后退了一步,白凤音眸光一闪,欺身扑了上来,森冷的锥子直刺不弃的咽喉。不弃本能地用匕首一挡,却没能躲开她脚下的偷袭,瞬间就被白凤音撂倒在地,早知道该叫绮罗传授几招女子防身术的。

白凤音用刀锥紧顶着不弃的胸口,本以为她会一下刺死自己,但她却没有下手,反而缓下脸色端详起不弃的脸来:"就凭你这张脸就能得到曜的心?”

一口一个“曜”,听得不弃真是不爽。

"不说话了?"白凤音眉峰一扬,嘴角漾出一个极其明艳的笑容,"冯不弃,你知道你有多讨人厌吗?”

“你敢……”不弃被她卡着喉咙,死命地抠着她的手指,好不容易透了几个缝,发出的声音很奇怪,“白凤音,你敢杀我,大哥和朱雀一定要你的命!”

“哼!”白凤音猛然松了手,不弃踉跄几步,差点跌倒,正在喘气,又听到白凤音笑道,“你以为我稀罕你这条命?我要留着你,好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冯不弃,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赌谁能得到孟曜?无聊!"不弃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比我们在卫国这场局里,谁能活到最后,谁能帮曜达成心愿!"白凤音收了抵在不弃胸前的刀锥,挺身站了起来,纤手挽发,风情万种地将发笄插进了如云的黑发里,"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我作对,哼,等着吧!将来自有你难看的死法。”

"你想要的难道不是孟曜的心?”

"对曜来说,谁更好谁更美谁更得他的心一点都不重要,他想得到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白凤音瞟了不弃一眼,掩唇娇笑道,"看吧,我即便告诉你再多,你也还是个蠢女人。傻乎乎地做着飞上枝头的白日梦,真真是可怜!"白凤音拍了拍自己的衣角,轻笑着转身朝马车走去。

"那就看看是谁先死--"不弃冲着她离去的身影大喝了一声。

"把你的匕首收好吧,兴许它能让你死得好看些!"白凤音飞身跳上马车,踢踏的马蹄声混着女子鬼魅的笑声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等不弃重新回到小院子时,孟曜像来时一样,独自站在院子里。

"朱雀呢?"不弃走过去,任由孟曜给自己披上外套,左右转了一圈没看见朱雀。

"方才吃东西时,他突然说要喝酒,酒量不行,已经醉了。"孟曜捏着不弃的肩膀,"不弃,朱雀虽说自小在狼窝里长大,又比你小几岁,可他毕竟是个男人,你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总会有不便的时候。”

"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你也尚未及笄呢。”孟曜轻笑,面庞光洁如天上那轮冰盘。

不弃哑然。活了两世,一直以老女人自居,却忘了自己其实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比朱雀大三四岁而已,或许,真的该给朱雀灌输些男女性别差异的知识了。

孟曜笑着把不弃从怀里提出来,“夜深了,我走了,你早些睡。”

"你要去哪里?"不弃连忙叫住了他,白凤音刚进了依兰城,他就要出门,分明是约会的节奏。

孟曜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见不离。”转身便向外走去。

待他走远了几步,不弃心痛地哽咽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要我信你,什么话都不说,我如何信你?我刚才在路上遇到了白凤音。”不弃说着一把扯开了衣领,露出几个鲜红的指印。

“是她做的?”孟曜脸上乌云皱起,他紧抿着的嘴唇,走近不弃,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不弃,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你要怎么做呢?杀了她?抛弃她?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你离不开她!”不弃猛拍他的手,厉声道。

孟曜的胸膛猛烈的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

“不弃,我对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不弃垂下头,“可是我想知道你做的事,我想帮你。”

孟曜摇摇头,“那些事不用你插手,我不想弄脏你的手。我只希望,不管我从前做过让你难过的事,你都能原谅我。有些肮脏的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

“孟曜……是人就会犯错,我的心也不是绝对干净的。”不弃仔细想了想,孟曜除了对云袖是渣男以外,并未做过真正让自己难过的事。算计太子和孟琛,处在他的位置,都是应当的。

"别说你要帮我,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我不要你为我筹谋,我是认真的。"孟曜低头摩挲着不弃的手背,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我的手早已经脏了,别再污了你的。"